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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辉明:弹子石崽儿的野趣一

弹子石崽儿的野趣一

/王辉明

南岸以前是郊区,过弹子石到海棠溪的马路两边就是连绵起伏的田野,随处可见农舍、菜园、溪流、竹林、堰塘、麦地、稻田。捉黄鳝,粘蜻蜓,逗搭儿,放风筝,钓野鱼,刷河䱗,捉螺蛳,挑香葱,甚至偷嫩胡豆,垮莴笋头儿,就成了我们童年无上的乐趣。

记得小时候,有“丁丁猫儿”飞来,小孩眼尖瞧见了,指着齐屋檐的空中,连声叫喊:“妈妈,妈妈,丁丁猫儿。”坐在阶沿篾凳上的邻家张妈,就会有节奏地拍手,唱道:

丁丁猫儿,红爪爪,哥哥起来打嫂嫂,

嫂嫂哭,回娘屋,一碗豆花儿一碗肉(读音为入)。

“丁丁猫儿”是重庆人的叫法,就是蜻蜓。

“丁丁猫儿”不进村,我们就到田里去捉。这里得说明一下,我们这个村是当年的行政区,不是农村乡村那个村,有点相当于现在的社区。我们村是裕华纺织厂的家属区,四排房子几十户人家,父母大都在裕华厂求生活,儿女都在子弟校读书。

说是社区,毕竟还是郊区,住宅简陋不说,还与乡村犬牙交错,除了蜻蜓会飞进村,屋檐下还藏有一些奇怪的生物,比如檐老鼠,比如地牯牛。

黑子是同学,皮肤黝黑光滑,头发又硬又黑,直冲冲地朝上;走起路来,脚跟朝上挺,人便一冲一冲,很是精神。他在我家下面那排房子住,中间有一条流水沟,把一排房子隔成了两段。黑子家就在流水沟边,沟两边房子山墙上的房檐高低交错,雨水飘不进来。年深日久,墙根下的土坎十分干燥,自然风化,尘灰累积,厚厚一层,细如河沙。

黑子最先发现。有一天,带我们顺着山墙根,进到流水沟边,指着沙土中一个一个的漏斗形状的小洞。我们蹲在地上看,不明究竟。只见他用手指去抠,竟然抠出了一只虫。

这是一种很可笑的虫,灰不溜秋,葵瓜子大小,肉肉的,脑壳尖,屁股大,头顶好像还有两个角,可能没得眼睛,也可能没得脚,只会往后退坐蠕动。黑子说,这就是地牯牛。

抠出来,只能放在纸上玩耍观察,如果依然放在沙土上,它便往后退坐,很快就沉入沙土中,看不见了。沙土上只留下一个小洞,漏斗一样。

这虫在其他地方再没见到过。精力充沛的黑子,也不幸英年早逝。

很多年后,偶然得知,居然有人把这虫当宠物养,这虫吃蚂蚁吃昆虫,还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字:蚁狮!

从黑子家往前走,出了村,有一所中学,叫窍角沱中学。窍角沱是地名,在坡脚下的长江边,以前是水码头。我们这里叫弹子石大佛段。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要把在弹子石的这所中学校叫成窍角沱中学?现在终于正神归位,已改名叫弹子石中学了。

从学校前门进去、后门出来,再过一条马路,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田野。丘陵坡地,绵延对峙,形成了一条长约数里的蛇田沟。其间有一座大堰塘,水沿溪沟流进长江。

那一片很多水田。田里的水十分清亮,可以看到水下泥土生出的青苔。赤脚,不须脱鞋就直接下田。黑子在前面,弯着腰,慢慢地寻找。找到了,就招手示意,叫我们过去。

我们都弯下腰盯着,泡得很柔软的泥土上有一个小洞,洞口很光滑。只见黑子轻轻地伸出中指,顺着洞慢慢往深处探进去。突然,他全身迅疾一紧,腰直了起来,手指上已经夹起了一条黄蟮。

他又发现了小洞,便叫我试,说:只要一触到活的物事,就迅速地一勾,中指、食指、无名指形成的品字形,上面那个口位是中指,下面两个口位是食指和无名指,三指如同一把钳子,牢牢地钳住黄鳝。

不过,他叮嘱我们,捉黄鳝需要很仔细,不然就会钳出一条蛇来。

我们捉的黄蟮,全扔进他腰间系的笆篓中。拿回家,他母亲便用来煮折耳根,活的扔进水中。然后喝汤吃肉,说除湿毒。

黑子还会捉泥鳅,他说,它们样子差不多,但捉的手法不一样。

黄鳝用三根手指拇狠狠地钳住,绝对不能松手,但是捉泥鳅,就不能那样蛮干了,须得要用手掌轻轻地捧。因为泥鳅很短,身子挣扎扭动的力量很大,又溜滑,钳不住的;可是你轻轻地捧它,它就不挣扎了,温驯地躺在你的手掌心。

有人把这个道理归纳成了一句话:女人要哄,泥鳅要捧。

这话说得很是在理,当时捉过黄蟮又捉过泥鳅,以为至少后半句说得千真万确。长大成人后才知道,前半句也千真万确。

田野里麦子黄的时候,红丁儿和黄丁儿最多。

红丁儿、黄丁儿是“丁丁猫儿”的省略叫法。“丁丁猫儿”的种类很多,小孩却只按颜色来分,鲜红的叫红丁儿,淡黄的叫黄丁儿,杂色的叫麻丁儿。还有一种叫毛虎虎,名字有点不雅,实则是因为在透明薄翅根处有一团深颜色,看起晕染得毛乎乎的,好像长了茸毛,所以叫毛虎虎。毛虎虎翅膀宽一些,比麻丁儿还机敏,我从未捉到过。

屋后小山坡那些灌木和矮树枝上,经常停得有“丁丁猫儿”。

“丁丁猫儿”很警觉,轻盈地落在树枝上,双翅也是展开的,摆好随时要起飞的架势,两眼更是不断地转动,能看四面八方。

得从尾巴后面去,捉翅膀,而且只捉一侧的翅膀。直伸出食指中指,两指上下张开如钳,蹑手蹑脚走过去,慢慢慢慢,手指一上一下伸过翅膀了,果断迅疾夹拢,就捉住了。稍一迟疑或有轻微响动,手指夹拢却只夹了个空。

嫌一只两只少了的时候,我们就到麦地去粘。

粘“丁丁猫儿”先得备一根竹竿。

蛇田沟两边山坡长得有一丛一丛的实心竹,揣把砍刀去悄悄砍来,只用梢尖那截,大约一米多两米左右,又细又长又有弹性。自己做两节斗钓鱼竿,也是用这种实心竹子做上面那一截,叫巅子。下面用一根两米左右的竹竿做筒子,把巅子插进筒子,就是一根三四米长的钓鱼竿了。

有了粘竿,还要熬胶。到大佛段街上文具店买一块擦二胡马尾弓的松香,放在一个铁盖子里,倒些菜油,架一把火钳在炉子上,火钳两腿微微打开一点,铁盖子搁在火钳上。就在小火上慢熬,松香熬化即可。

夏天正午,大人躺在堂屋凉椅上打瞌睡,小孩就出门了。有时戴顶草帽,有时不戴。

蛇田沟那边,遍山坡的麦地都黄了,在烈日下一排排站着,十分安静。

“丁丁猫儿”在麦地上飞,时疾时徐,时而突然折转掉头飞,时而上下翻飞,有时还悬停在空中。飞累了,就降落下来站在麦芒上。

竿尖已经裹了一点胶,伸出去,轻脚轻手移步靠近,在翅膀上一点,就粘住了。取下来,夹在手指缝。双手指缝都夹得满满的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找一个硬纸壳盒子,把“丁丁猫儿”装在盒子里,戳几个透气的孔。以为能养几天,还去打饭蚊子来喂。小孩说的“饭蚊子”是苍蝇的一种。住平房的时候,经常在家里飞舞,灰色的,就叫饭蚊子,屋外那种大的叫绿头苍蝇。

第二天,“丁丁猫儿”还是死了。

红丁儿和黄丁儿都比较孱弱,经不起折腾。生命力最顽强的是大丁丁猫儿。

这种大丁丁猫儿十分漂亮,胸背靛蓝碧绿,像打了一层蜡似的润泽有光。小孩把这种丁丁猫儿叫“搭儿”,也叫洋搭儿,因为经常看到的都是两只勾搭在一起飞。

“搭儿”很精神,动作敏捷,又爱停高枝,不好捉,小孩就使出了美人计。

先捉一只母的。母的碧绿,温顺一些;公的有靛蓝,凶悍一些。然后找一根官司草,最好是一米多长的那种,把母搭儿拴在草穗那头,手捏草根这头。站在已经干涸的藤藤菜田里,不停地在头上旋绕,母搭儿是活的,也会扇动翅膀配合。一会儿,就会逗来一只公搭儿从天而降,猛扑下来。顺势旋到地面上,那公搭儿还在忙乎,稀里糊涂就被捉住了。

搭儿凶悍,会张口咬人。不过别怕,只是有点痛,咬不破皮。

还有一种小丁丁猫儿,跟大丁丁猫儿长得一模一样,就是非常细小,小得楚楚可怜,经常在清水溪沟边的草丛中飞。

窍角沱中学操场边原来有条杂草丛生的水沟,就有这种小丁丁猫儿。也有人说,这种小丁丁猫还有个漂亮的名字,叫“豆娘”。棲在草叶上时,双翅并拢。

一门心思地想方设法捉“丁丁猫儿”,捉到手上兴高采烈,可是捉回家却又没有大用途,纯粹是小孩喜欢玩。知道“丁丁猫儿”活不过夜,玩腻了,就放生。

“丁丁猫儿”喜欢在平静的水塘上飞行。飞来飞去,低低地掠过水面,尾巴在水中抄一下,就是常说的蜻蜓点水,是在产卵。

“丁丁猫儿”的卵在水里会孵化成性情凶猛的水虿,跟地牯牛一样丑陋,不过大得多,重庆人叫“水爬子”,吃蚊子的幼虫孑孓,还喜欢吃些小水生昆虫以及它们的幼虫;潜伏在水里,慢慢积蓄力量,最后从水中爬出来,羽化成“丁丁猫儿”,在白云下面飞。

作者近照及简介:

王辉明1953年生人,长年居住在重庆南岸区弹子石,曾在《重庆日报》《重庆现代工人报》《南山风》《火花》《重庆工人作品选》《山西青年》等报刊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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