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工跑销售 （四篇）
春节过去了，我花了2180元给家里装了电话，还立刻把电话号码写在我的名片上，并告诉了我的客户，包括潜在的客户。
二月底，又接到厂长电话，叫我快到厂里来，我去了，厂长交给我一封信函，让我尽快走一趟。我一看，是贵州省沿河县人民医院来的，要买一台夹层灭菌柜（这种产品是用于医疗器戒，手术包消毒）”厂长说：“沿河离重庆差不多上千公里了，价格不能太低”，“知道了”，我第二天又向遵义出发了。
沿河是土家族自治县，具体行程是重庆乘火车到遵义，再转乘汽车到南白—湄潭—凤岗—德江—沿河。沿河跟四川的酉阳毗邻。因为没有直达车，就只有一段一段的坐。从湄潭到凤岗这一段，七人坐的小面包车居然塞进了十二个人（有的人还有行李）。又是用力推，用肩顶，用脚蹬，好容易才把车门关上。我坐在前面的付驾驶，我跟司机之间还有一个成年人，只见他站也站不直，坐也没处坐，弓着身体，一只手拧着一个包，另一只手抓住司机的坐椅靠背，这可是长途！一时半会是开不拢的。看他那样的姿势，我都替他难受。我对司机说：“这样很危险哦，他妨碍你开车了”。年纪在20岁左右的司机说：“哎呀，这位大姐，看你的年龄，起码有爱人，小孩了撒，就是出了事，也想得过了撒，我还没结婚，我都不怕，你怕啥子嘛？”
“你就不晓得了撒，你死了没牵挂，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娃儿还没长大，怎么不怕嘛？更何况，你这样严重超载是违规的哟”，“哎呀大姐，我们全靠超载找点钱，现在汽油好贵哟！你坐的位子是最好的位子，别个那些人挤在里边气都出不到，都没有开腔。放心吧，保证安全把你送到凤岗，我们天天都是这样做的，不能因为你来了，我就少找几十块钱撒？” 唉！说不得了，总不能不走吧。这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他看那些人就不是人，而是一张张钞票。但愿别出事吧。
小伙子车技很好，加上道路平坦又宽，最重要的是往来车不多。总算是安全到达凤岗。
买了到德江的车票，顺便买了两个包子当午饭。本想抓紧时间当天就赶到沿河，但是到德江已经是下午5点过了，已经没有到沿河的车了。今天穿过了四个县，在车上也有十几个小时，够辛苦的了，住宿。
第二天一早，乘坐头班车向沿河开去。德江到沿河有80多公里，要翻一座大山，公路很窄，是石子路，每次转弯时司机就老远的开始按喇叭。
有一次会车，我乘的这辆车还退了好长的一段路，会车时，我感觉我们的车都快悬空了，（有两个大声摆龙门阵的人被车上好几个人同时吼了，叫他们闭嘴，别影响司机）还好，司机很能干，总算是有惊无险。
到了山顶上，大雾弥漫，能见度也就2米的样子，窗外的灌木丛和小草上都结着冰，车开得很慢，司机每一分钟就要用布擦一次挡风玻璃，80 多公里路居然开了7个多小时（其中时常都是提心吊胆的）。
到了沿河，先找旅馆，这个县不大，就是沿着乌江边的一条街。只有一个中等规模的旅馆。 先看了单人间，15元，不贵，但是房间太小，只有8平米左右，这么小的房间关上窗睡觉空气不好，开窗睡吧，这么冷的天气可能会着凉，不可取。3人间，12元一人，房间约20平米，也是我一个人住，（女人出差的很少）关上窗也不会气闷，就选了它。
找到了县医院，已经快5点了，办公室的人是副院长，我说明了来意并拿出了信函，他说等一下，我去找张院长商量一下，看好久开个会，把这事定下来。很快他回来了，说明天上午8点半在医院会议室开会。
我请付院长陪我到供应室看看。供应室建在一个小山坡上，有一条约2米宽的三和土路，但是货车不能上去。我看了他们的灭菌柜，还有五成新。
付院长说下班时间到了，杨同志到我家去坐坐，喝杯茶吧。“远吗？”“不远，五分钟就到了”。 他家是平房小院，有两小孩跑过来叫爸爸，还有一个大娘也坐在院子里。我们直接进了厨房，付院长给我泡了茶就开始做饭，我就在厨房跟他聊起来。
原来他是某医学院毕业分到这里来的。“你怎么可以生两个小孩？”因为我爱人是土家族人，属于少数民族。可以生两到三个小孩。我们这里是自治县，很多政策县里就可以定。“你们的灭菌柜看起来还能用，为什么要买新的？”“因为硅胶圈坏了，漏气，又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到新的硅胶圈，偶然收到你厂的资料，所以才给你厂发函买一台。”我看他饭快做好了，于是告辞了。
第二天一早，到了该医院的会议室，房间里早就坐满了，都是各科室的干部，我带了十几份资料都不能人手一份。整整的两个多小时，我都在回答他们的问题，现在简单总结一下。1，价格太高，我们以前买的是几千元，还用了近十年。2，样式太老了，没有创新，不值2万4， 3，我医院的灭菌柜是好的，只买硅胶圈就行了，不买你们的灭菌柜。4，灭菌柜厂不止一家，我们要货比三家。5，灭菌柜稍大了一点，我们想买一台稍小的，你们有吗？ 我的回答：1， 你们十年前花7,8千买的东西现在就得要2万多才能买到，你们十年前的工资只有几十元现在是几百元了，不是吗？ 2，越是老产品，质量越可靠，我们的灭菌柜最远卖到丹麦，（这是陈丽说的，不知是不是真的）这么多年了，从未找过我们。山东，上海就有新的产品，还有脉动的，但是价格好贵，动不动就要上十万。3， 你们要买硅胶圈只能到你们以前的厂家那里去买，因为各家的产品尺寸不一样，这是压力容器，差一点都不行，万一出了事故，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4，你们不买我们的，要多看几家，这是你们的自由。
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别的厂家离这里更远，价更贵。你们想买一台稍小一点的，我们正在规划，可能今年做不出来，要看明年了……。
我先就有点胃疼，这十几个人轮番轰炸，我尽力解释，他们却表现出不怎么相信，怀疑样子，我有点生气，这样我的胃就越来越疼了。不自觉的用双手捂住了上腹部，表情也可能有点痛苦了，付院长说：“杨老师，你是胃疼吗？”我点点头。“让我们张院长给你看看嘛，张院长可是我院消化科的权威。”大伙儿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我说：“我为什么会胃疼，你们想知道原因吗”？众医生异口同声的“你说啊！”我说了实话怕你们会生气”，大伙儿：“说嘛，没关系的”。
“唉！我昨晚上因为择铺，很晚才睡着，今儿早上就没来得及吃早饭，在跟大家的谈话中，喝了几口冰冷的开水，胃就开始疼了，我给你们说了这么多，可是你们都不相信的样子，就好像我是个骗子，专门千里迢迢到你们这里来骗你们一样，我有点生气，胃就更疼了”。“哄”的一声，大伙全笑了！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大家都露出了关切的样子。
张院长把桌子轻拍了两下，：“好了，大家都说了这么多了，杨老师也解释得很明白了。”他眼睛看着我：“价格能否稍微优惠一点”？“张院长，本来稍稍优惠一点还是可以的，但是你们的供应室在山岗上的房子里，那条路太窄，货车开不上去，需要在附近请7,8个工人利用滚筒，绞盘才能送到位，这些钱可能有点多，都是由我厂出，还有，两年内产品出了问题，只要一个电话，我们都要派人来解决，重庆离这里很远，路上都要两天，这些都要花好多钱。
这样吧张院长，我厂多送一副硅胶圈给你们，让你们能多用很多年，这也算是优惠了一点点。您看这样好吗”？“好吧，副院长跟杨老师把合同签了吧，把杨老师承诺的都要写进合同里，大家散会”。由于我忘了提预付款的事，他们竟一次性的就把24000元划给了我厂。
揣上合同，跟付院长告别，我又到他们的门诊部转了转，看见墙上写的价格，大吃一惊啊！挂号一角，专家号一角五分，注射一次五分，药价更便宜，上元的都少，净是几角几分。外科换药小伤口一角，大伤口二角，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都强调价格贵！贵！贵！他们医院价格实在是太亲民了，是个老百姓看得起病的好医院啊！这样的医院应该优惠他们啊！
而我却硬是没有给他们少哪怕是一点点钱，我感觉内疚了，为什么在谈判时不给他们少个千儿八百的？如果最后张院长坚持不少价就不买，我还是会让步的，可是他们太敦厚了！我把自己的头重重的拍了两下，没有了签单后的愉快，心情复杂的走出了医院。
想到昨天付院长给我泡了茶，今天听说我胃疼又亲自给我换了一杯热开水。趁付院长现在还没下班，买点水果给他的孩子吧。
走到街上一问价格，直径不到五公分的炎揪揪的小广柑要2元一斤，（在重庆这种货只能卖2元一大堆了）模样丑陋的小苹果，咬不动的铁杆甘蔗都不新鲜了。问怎么没有像样的水果？答曰：都是外面运来的，本地没有。我只好到杂货店买了两包糖果。
到了付院长家，一个人都没有，幸好厨房门没锁，就把糖果放在饭桌上了。虽然值不了几块钱，但这是我心甘情愿自己掏的腰包。
在街上吃了一碗炖鸡米线，3元5 ，真正的土鸡，汤很鲜，鸡肉也不少。
接下来走不多远就到了酉阳，酉阳县人民医院院长表示打算买一台，又说现在不忙买，要抽空到我厂亲自考察一下。（后来他们果然买了一台，也不是我签的单）。到黔江去看了一下，最后到了彭水。
到彭水已经快傍晚了，天蓝蓝的，点缀着几朵白云，快落山的太阳，给白云镶上了一道金边，乌江显得格外漂亮，没有一点波澜，静静的，像是一条碧绿色的裙带，蜿蜒通向远方，半山腰的好多农舍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晚饭后去找旅馆，走了好几家都有一个问题，就是煤气很大，呛得人受不了，因为旅馆里都是烧煤取暖，又没装烟囱。旅馆老板说：“到重庆可以乘船，买个3等仓或4等仓就可以在船上睡觉，第二天清晨6点过就要开船，住在船上就不会迟到了”。好主意，赶忙去买了船票，买的是4等仓。我表姐在长寿住家，特意买到长寿。
由于睡觉还早，就拿上一本书在统仓去转，有4 个人在打牌，打的是百分中心5的朋友。看见其中有个人老是犹豫不知道该出什么牌，就到他旁边看，唉！他的牌技太烂了，忍不住就教了他一会。打牌的人里边有个60多岁的人，他旁边还有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用手肘碰了碰老人，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老人抬头望了我几眼，目光深沉，我觉得我已经打扰到别人了，于是立刻走开，到灯下看书去了。
不一会，我听见老人说：“不行，她比你们都精灵，是大城市的人，见过世面的。弄不好我们自己还猫抓糍粑脱不掉爪爪”。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为什么我会听见老头说话？一来我在灯下看书，灯就在屋子中间，离他们不远，二来我的听力是5分贝，非常好，第三，我本来就是假装看书，在留意他们的说话（在屋子中间站着，周围尽是人怎么能看进去书？）看见统仓的人越来越多。我就回自己的铺位去了。
9点多钟的时候，有人在敲我们的窗子，我一看就是那个打牌老头身边的年轻人，他向我招手，叫我过去，跟我的铺位并排的一个农民飞快的把被子搭在头上，（不让外面的人看见他的脸，）小声对我说：“莫去，危险，他们不是好人！”我点点头，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年轻人说：“明天我们要去赶场，那里的东西很便宜，买点东西带到重庆要省好多钱，你想去的话就跟我们下船嘛，明天我们带你去”“不去！重庆有工作等着我，想早点休息了，不准再来打扰我哈！”
那个提醒我的农民，一晚上都用被子挡住自己的脸，因为船舱里的灯是开通宵的。（其实不必这样，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当时又没有开窗户，外面的人根本就听不见。）虽然我本来就不会跟陌生人走，但我还是从心里感激他，不顾自己的危险，也要提醒陌生的我，可见其侠义心肠。
在长寿表姐家呆了两天，走了几家医院，有一家医院说要买一台，我说：“你如果要到我们厂来就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在厂里等你，价格上尽量优惠你们，如果没时间来重庆，也要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再到你们医院来签合同”。院长同意了，这只煮熟的鸭子总算没有飞。（后来我再到他们医院签了合同。）实践证明，不地道的人到处都有，危险处处存在，机会也处处存在，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和劳动成果，凡事都要多动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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