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回忆.
小 学 的 经 历
文/饶学锋
1950年腊月廿三（也就是1951年1月30日）传说中的这一天是灶神菩萨上天的日子，但我却在那一天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那时母亲已经41岁，我上面有六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大姐二姐在我还未出生就到了部队参加了解放军，除了我的六姐还小，哥哥姐姐4人都已在上学。
日子一天天过去，1958年我已经年满7岁，9月1日我和其他孩子一样进入了猫儿石小学，开始发萌读书，那一天背着母亲精心给我缝制的书包高兴的来到学校。我被分到一年级一班，班主任席绍珍，她以前也是在我们一个院子里住家，班里有近50个同学，除了街道上的孩子，好多都猫儿石周围农村的孩子，记得任家坡有个叫郑世容的大女生当时就有10几岁了（没有在学校同学多久，就没读书了，听说是出嫁了）。
我从小就是一个很自卑的的孩子，原因有二；一是，父亲给我取的各字叫“朝凤”，肯定是百鸟朝凤的意思，后来听院子里的罗五舅说起过；“朝凤”是一个在民国时期做生意的大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在我国商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亚于乔家大院的乔掌柜。我父亲是个生意人，也想我长大后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生意人。
当然这个名字令父亲自己满意，但却把我害苦了，同学们都说我是女孩子的名字，加上背的书包又有荷叶边，还绣了两只花蝴蝶，说我肯定是个假小子，大家都嘲笑我，讥讽我，使我抬不起头。
加上我父亲在解放前是做生意的。父亲以前念过私塾，他从小勤奋好学，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
我记事起就见我父亲由于脑溢出中风瘫痪了，但他酷爱读书，家里有两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他几十年收藏的各类书藉，记得有“红楼梦”、“西厢记”、“水浒传”、“三国演义”还有“三国志”等名著，也有“笑林广集”、“聊斋志异”、“古文观止”和“鲁迅全集”、“新闻天地”还有外国的名著“复活”、“大卫.科百菲尔”、“维多利亚女王传”等等也有一些工具书如：”辞海”、“辞源”等。
由于我太小了对那些书都不懂，只记得一些书名，小时候还看到有很多人都来我们家借书，广益中学的主任王子康是父亲的朋友，父亲还不光借书给他看，还送给他了好多书藉，由于父亲酷爱读书，我的哥哥姐姐们也养成爱读书的好习惯，他们中有三个是大学生，除了我其他姐姐也都是中专生以上学历）。
父亲19岁那年离开了贫穷老家四川乐山苏溪乡，孑身一人搭乘木船来重庆，不料途中乌云密布狂风暴雨，木船被撞礁沉没，所幸父亲抓紧了船上的大邮包漂泊了很久才被人救起，虽然遇到了挫折，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到了重庆，在重庆认识了乐山老乡他师兄梁策轩（解放后定为资本家）。
梁策轩是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吃苦耐劳，好多生意都做得红红火火收益颇丰，我父亲一直帮他，后来梁策轩又在城里开了一家“永兴隆绸缎莊”铺面，经营有方，在重庆商界赫赫有名，都称他为“绸缎大王”和他熟悉的人就叫他“梁大王”，由于他经营的生意很多，顾不过来，他和父亲相处多年，觉得我父亲不但做事认真而且老实忠厚，就把“永兴隆绸缎莊”交给我父亲打理。
父亲也很用心把“永兴隆绸缎茬”打理得井井有条，多年后父亲和我舅舅几人合伙又在梁策轩的撮合下，在都邮街（民权路）米亭子旁开了一家“川大绸布莊”铺面。正是因为这样，同学们都认为我们家在解放前就是有钱人家，是商人、是资本家。猫儿石小学绝大多数人都是“根正苗红”的工农子弟，这样一来我就更抬不起头了，长期少言寡语。
上学了，感觉一切都很新鲜，语文开始学：上下左右，大小多少。算术开始学：1、2、3、4……总还是觉得简单好玩。
没有多久学校就开大会，传达贯彻“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精神。紧接着“大炼钢铁”开始了，高年级的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在学校吊角楼厕所旁的那块菜地里，也建起了炼焦炭的炉灶，开始炼焦炭（学校为了安全，不允许低年级学生靠近），只见那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红旗招展，浓烟滚滚场面蔚为壮观。
但最终也没有看见炼出来的焦炭，也就是劳神费力“搞空灯”。以前我家周围是一片参天树林，从我家到学校有很长一段蜿蜒的石板路都隐藏在树林中，在“大炼钢铁”开始后没有用多长的时间，这些树林就被人们砍伐殆尽送进了“土高炉”熊熊燃烧的炉堂，将树林变成了荒山，若干年以后当地政府又组织机关、企业、学校的人员在那里植树造林，还挂了一幅巨大的红色标语，用斗大的字写着：“让荒山变树林”。
先把树林变荒山，又把荒山变树林，沧海桑田，桑田沧海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大炼钢铁时期，到底炼出钢铁没有，也只有天知道了。我们那时每天抽半天时间拾废铁交给学校炼钢，那时我常常和席老师的3儿子我的同学罗小秋一块到一五二厂河边（忠恕沱上面）去捡以前从厂里里丟弃的废铁削，加上我把家里好多不常用的铁器物件全都拿去交到学校，这样一来，我在“大炼钢铁”中态度端正，还得了一张也是我一生中唯一得的一张“三好学生”奖状。
1959年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的敎室因年久失修已是危房，要重新修缮，这时学校就借用大水井农村的“马家院子”，用那个避雨的走廊当教室上课，记得我们在上课时，有好些小孩在旁边打闹办“家家酒”还挺热闹，有时也有一两个三四十岁的健硕妇女在那里一边看我们上课，浑圆丰腴的孔房毫无顾忌坦露无遗，如滚瓜一般给孩子喂奶。
可能是老师觉得这样有损文明，给学校反映，最后学校又借用嘉陵中学的风雨操场，我们在那里上课。风雨操场顶上盖的是红色的洋瓦，主要是雨天用来上体育课，四周除了几根柱子都没有墙壁，在那里面上课东南西北风从八方吹来，嗖嗖嗖的穿过“教室”，我们被冻得瑟瑟发抖。
在那些年代同学们基本上都是打光脚板（赤脚），常常被锋利的异物划破，鲜血直流，冬天都爱生冻疮，穿的衣服疤上重疤，补上重补，就是红领巾戴得很烂了也围在脖子上，记得学校六年级的一个大哥哥，外号叫：“洋客”的，不知在哪里弄了一顶象后来演的“红色娘子军”里的洪常青戴的那种愽士帽，一到下课，洋客走到哪里上百的同学就跟到哪里看稀奇，看那顶帽子，每个人都很想戴一下，我看见也有老师借来戴一下的，哪怕戴了几秒钟脸上都流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个时候的人们太穷了。
三年大饥荒开始了，我们也搬回了猫小教室，老师在修缮好的教室给我们上课，由于那时粮食紧张，定量10几斤一月，加上肚子里没有油水，肠子早已是锈迹斑斑随时都是捞肠寡肚。老师也无心思讲课，同学们也无心思听课，当时最羡慕的就是曹永秀和唐令英，曹永秀的父亲是嘉陵中学的炊事员，唐令英的母亲是猫儿石小学的炊事员，更了不得的是她的父亲还在猫儿石肉店卖肉。
那段时期心里总是想怎么能吃一顿饱饭，打一次牙祭。后来猫儿石小学和其他学校一样，各个班级都做当时的营养保健品：“小球藻”，在学校教师宿舍旁整齐的放了一排装满”小球藻”的大玻璃瓶，要有肿病的人才能吃到一点，我没有肿病，自然没有吃到，想去偷点来吃，胆子又小。
学校也在上面领了一些糠巴巴，指头大小两寸长一节一节的，也要有肿病的人才能吃到，于是我想了办法，一天上课就用右手大拇指紧紧的按着左手虎口上面一点，整整用力按了45分钟，左手背上有一个深深的指拇印，给老师看了，终于吃到一条两寸长的糠巴巴，味道还没完全尝出来，糠巴巴不注意就滑到肚里去了，感觉实在是太少了。
学校后来也用芭蕉头做代食品，还在学校操场台上展示过，不知被谁吃了。老师还带领同学们去农村田野里摘清明菜说是拿来喂猪，我说了一句：“喂两只脚的猪”，结果后来学校领导还点名批评我，还说我思想有问题。
在那几年大家都在饥饿中度时光，很多人都没有熬出来，我家里婆婆、父亲、舅舅、姨妈、姨爹相承去世。同学们都饿得黄皮寡瘦，枯瘦如柴，那时我的理想是长大了当一个炊事员或者在食品站工作。
有一次我做梦，梦见自已长大了，并干了梦寐以求的工作一一屠夫，梦中我变成了个大胖子，穿件汗衫，短裤脚边齐膝盖，穿个围腰，围腰上面印有：“江北区食品站”六个红色的大字，脚上靸着两片鞋，背上插一把蒲扇，手握一把割肉的刀，正在食品站肉店卖肉，买肉的人很多，他们手上拿着肉票对我都点头哈腰很客气，大家对我很恭敬“师傅”、“师傅”，叫个不停，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还拿了一支”大重九”香烟并帮我点燃，我猛地吸一口，觉得很呛人，就把我呛醒了，原来是美梦一场。
1962年后整个国家稍有好转，人们生活也有些改善，学校大门旁也常有买糖果瓜子的，2分钱就可以吃到一竹筒葵花籽，当然那个学生身上有几分钱也不是个简单的事，不象现在地上有几分钱，人们都不削一顾，钱贬值了就是一两角钱也买不到什么吃的。
在小学期间国家有重大的政治事件，学校都要组织游行，全校1000来师生打着少先队旗，到工厂街道农村走一转，边走边喊口号。也坐轮渡船过河到化龙桥的“红岩电影院”看过电影。还到过很远的牛角沱坐轮渡船过河到上清寺“合作电影院”看过电影，当然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码耽误半天时间。记得每年的11月27日，全校师生都要排成长龙，抬着同学们用夾竹桃树技做成的花圈，坐过河船过河到歌乐山“白宫馆”、“渣滓洞”给死难先烈敬献花圈。
在整个猫儿石小学6年的过程中，班主任组织去过一次“少年宫”，也到过鸿恩寺任家坡那座山背后的“磨墩河”边开过一次野餐至今记忆犹新。最值得骄傲的事是在江陵厂203小学参加了一次石盘地区10所学校参加的广播体操比赛，我们猫儿石小学荣获第一名。
1964年在猫儿石小学度过了6年时间，我所有功课成绩算是一般，因为我是腼腆的孩，一个人在讲台上唱歌总发不出声来，音乐考试年年不及格，年年补考，因为我是个腼腆的孩子。
总的来说在猫儿石小学上学读书6年时间，痛苦多于快乐。
饶学锋，1969年下乡到铜梁插队落户，1971年招工到重庆101化工厂工作，后为重庆川庆厂，化工局下属企业，曾经有3000多职工，地址在渝北区洛碛。2011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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