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娘进城 |罗明初

老娘今年已过七十有三，世居在湖南醴陵市北乡一个名不见经传--叫寨下村的山旮旯里。膝下生有三男一女了，我为家里的长子。那个年代，老娘没读多少书，识字不多。几十年来没有出过醴陵市范围了，对国家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变化，除了从电视上所闻所见，现实情况没有深切体会。

子女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都已经成家立业。因为多生活在农村，为了各自的小家庭，四处打工、奔波拚搏以维持生计，没有抽出时间照顾好老娘不说，反而是老娘为了子女们在外安心赚取打工生活费，挑起了照顾孙辈们的日常饮食起居、上学接送的重担。成为典型的中国式农村留守儿童们的坚强依靠。

八十年代中期，我高中毕业后考取了湖南省的一所中专学校，毕业后分配回到离老家三十多里的一个县属地方国有企业工作。九十年代中期，我所在的单位顺应国企改革潮流，我成了一个积极支持国企改革的下岗工人。多年来，打工的单位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个。我结婚成家后，父母一直在老家与弟弟们一起生活。几十年来，我除了在父母的生日或者在传统节日里匆匆忙忙回去看望一下，略为拿点小钱孝敬一下，尽一点做儿女的义务外，其余时间我很少有过专门抽出时间陪伴父母。

去年近年关，老父亲突然因病辞世。回想起父母们辛辛苦苦为儿女们操持一生，留给老娘余下的时间一天天在消逝。脑子里突然想起，再不为老娘做点什么，真的说不定哪天出现子欲养而亲不待就悔之晚矣！心里暗自计划着，趁老娘身体尚健，无论如何要抽出点时间，陪她老人家出远门去看看，体会一下现在社会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小弟的女儿正上小学一年级，刚好放了暑假。老娘也能抽出时间来了。我正好有机会在邵阳市洞口县工作一段时间。打电话与老娘约好，说带她来洞口县走一走，老娘听了极高兴！

从醴陵市到洞口县城有370多公里，好在交通还是方便，有高铁，经长沙换乘后可以直达。我早已在网上订好了火车票，到了约定的日子，老弟把她送到醴陵东高铁站，我在高铁站等她。

老娘一生从未见过高铁是什么样子，更不用说乘坐过的滋味了。她和我讲，70年代初期，她曾到过与我们醴陵市相邻的江西省萍乡市，与同伴们一起贩卖过鸡蛋生意。在那个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从家里先走十几里山路到达源门铺火车站。为省着那可怜的几毛钱，坐敞篷列车或者爬列车货车才能到达萍乡市。回来时坐绿皮火车客车，那时萍乡市到醴陵的距离70公里不到，列车价格约在8毛钱上下，一个单边耗时近2个小时。收购了3分钱一只的鸡蛋，回来后以5分钱一只卖出，包括中途损坏的，一个鸡蛋，毛赚2分钱左右。一般每次收购200只，赚4元钱左右，要个把星期，甚至10来天才能卖完。可以想像，那个时代赚点小钱是多么的不容易！

从醴陵市到洞口县城，包括换乘时间，约3小时多一点点。从网上取票、进站时人脸识别、过安检门、进站台检票等各环节，老娘茫然不知所措，如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我耐心一一告诉她使用方法。她从候车室的厕所方便出来，想洗手，看到水龙头没有开关，不知如何是好。我告诉她，这叫做感应水龙头，只要把双手伸到水龙头下方就自动出水，手拿开后水会自动停。老娘照着一试，果然如此，感到非常惊奇。

我住的地方在六楼电梯房，老娘也是头一次坐电梯。走进电梯里，我告诉她电梯怎么使用，还让她亲手操作了一遍，为的是在我外出办事时，她一个人出门方便。

星期六，趁着休息之便，我计划带老娘去趟怀化市的芷江县游览一下。

洞口县坐高铁到芷江县城只有个把小时。今年湖南的高温天气比往年时间长，八月的怀化，立秋刚过，仍然酷暑难挡。上午十二点左右，我和老娘抵达了芷江县城。好在天遂人意，刚下车，刮过一陈秋风之后，下起了雷阵雨。我们此时正好来到了芷江侗族风情的钟鼓楼广场，该楼座落在芷江县城舞水河畔，由大小不一、形状相同的五个钟鼓楼组成。作为侗族文化的象征-----钟鼓楼，建造工艺独特。走在钟鼓楼的回廊上，阵阵秋风吹来，好不凉爽。我本想细探一下此楼的历史文化传承，打开手机搜索，才发现度娘上鲜有介绍，所以无法给我老娘过多的讲解，留下些许遗憾！

午饭过后，天空还飘着细雨，我娘俩坐上5路公车，约15分钟路程抵达了芷江抗日战争胜利受降纪念馆。凭身份证领取免费参观门票，工作人员随附了一张免费照像卡。我明知用自己手机就可拍照，这张免费照相卡一定有猫腻，但考虑到几十年来，我也从未有过和老娘一起合影，当即要工作人员，给我和老娘拍了一张合影，随后又各自照了单相。

进入纪念馆内，从一楼至二楼，带老娘一一仔细参观了各个展台。重要之处，我照着展柜的说明单独给她解说。当走到受降仪式签订展柜时，老娘见到栩栩如生的按真人1：1比例雕塑的受降场景，还以为是真人。我跟她说这是当时受降场景的雕像，老娘感到十分惊奇。还跟我说，毛主席那一代人真的太伟大了！

走出纪念馆，取了洗出后的照片。看到照片效果非常好，老娘十分满意。免费照像尽管还有点贵，但这几张照片不仅让我们娘俩见证了中国人民不屈于外侮、英勇救国的民族气节；同时显示了我们母子之情血浓于水！非常具有纪念意义。

参观完抗战受降纪念馆，回到芷江县城，选好临近舞水河边的宾馆下榻。不用说，老娘也是平生第一次住宾馆。到了房间门口，我把房卡交给她，看看她能否打开房门。老娘接过房卡，仔细看了看房门，无所适从。跟我说，房门没有孔，卡往哪里插？我告诉她，这房卡上有个电子芯片带磁性，只要在房门把手上贴一下，房门就自动开了；进得房里，还需要把房卡插上取电，房子里的电视、照明设备才能用得了。老娘听了一脸愕然，好像还沉浸在茫然的思索中······

傍晚时分，细雨已停，凉风习习。我娘俩沿着舞水河边悠闲自在地散步。从钟鼓楼处出发，走到龙津风雨桥上，看到两旁商铺林立，店里主要出售一些旅游小商品及地方特色小吃为主。桥上人不是很多，桥廊上纳凉的老年人三五成群，还不少人光着膀子谈天说地，怡然自得。我们边走边审视着这独具侗族风情的风雨桥的与众不同，一边查阅手机上的相关介绍说明。了解到该桥始建于明代，至今已有400余年的历史，全桥木质结构，无一钉一铆。匠心独运，工艺精细。我把了解到的这座桥的特点一一向老娘作了介绍，老娘边看边听，连声赞叹不已。

芷江的河道建设卓有成效，河边上河长责任牌分工明确，省委领导亲任河长。难怪舞水两岸环境优美、河水清澈见底，还吸引着部分市民入水嬉戏解暑。老娘看到这么清澈的河水，由衷赞叹说舞水河比我们家乡醴陵市的渌江河水清亮多了。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落日的余晖映照着舞水两岸，配上亮化得五颜六色美轮美奂的城市灯光，舞水共长天一色。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其乐融融！

本想留老娘多住一段时间，无奈小弟的女儿快要开学了，老娘歇了几天后，有点归家心切，只好把她送回老家。

到家后，左邻右舍听说老娘出远门回了，陆陆续续前来问长问短。老娘也是兴致盎然、不厌其烦地把这次出门的所见所闻一一讲给乡亲们听。真如同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大开了眼界，别无二致。

建国70周年了，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民安居乐业。这一切，让老娘和我们真正感受到的是党的恩泽。如今人工智能时代到来了，再过十年，如果我们若是固步自封，不与时俱进，同样谁都逃不出被时代抛弃的命运！

    （于2019-9-8）

作者简介:罗明初，湖南株洲醴陵人，1966年生，笔名:人之初。1989年毕业于湖南省财会学校企财专业，一直从事企业财务工作，现就职于湖南有线电视网络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