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栗子飘香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金秋，饱满的栗子在南方大大小小的集市随处可见，滚圆尖锥或稍带方正的外形，熟悉的赭色外壳，头上说不定还连接着一根外刺的剩余呢。这是我们小时的最爱之一，也是少有的能保存到冬天而不坏的好东西。

虽然是山区丘陵，但我们那好像种栗子树的不多，倒是枣树几乎家家户户房前门后都有，可能与枣树枝丫四散扒拉型生长，长得慢，枣实小巧红润可爱有关系。而栗子树生长速度相对快，且往高处长，不好采摘。最主要的应该是栗子成熟后那保护壳的麻烦和伤害，不像枣子直接入口就可，这才是关键。

谁都没空料理这么个带毛带刺的东西，一不小心，被刺的龇牙咧嘴的，痛死了。况且里面还有一层包裹着，要吃到它，还要剥开那层硬外壳，外壳下还有一层粘的更紧的厚纸一样的内衣，且这层内衣若是没有指甲，就不要想吃到里面包裹的栗子肉。总共三层，好麻烦，没耐心的早将栗子丢在一边了，或者没留指甲的，只能望栗兴叹。

印象中，老家那这么大的村子，好像就两颗栗子树，一棵在堂伯父房子外面的路边，大家洗衣服的小溪石板上方，有水桶那么粗。这棵树应该是小叶板栗，树叶更小，带刺的果实也小点，刺更短更细，刺人好痛，倒像山上野生的苦檌树，果实也像苦檌，基本是圆锥形的，一个毛栗子里面就一个果实，小小的，很是小巧可爱呢。一到秋冬栗子成熟季节，掉下来的毛栗子，毛糙粗心的老妈们，尤其是黑灯瞎火的洗衣服时，光脚板经常是被刺的哇哇叫。我们小孩从那路上走过，也是小心翼翼，踮起脚，生怕不小心踩到。

还有一棵栗子树，在离我家后面一百多米的后山那，堂伯父的山边垦荒地的边坡上，两个堂伯父是亲兄弟，栗子树应该是他们年轻时走南串北卖夏布时移栽来的，我印象中我们周边村子都没有什么栗子树。这与一个地方老百姓的习俗或者爱好有关吧，我们那桔子胡柚也少得很，多的倒是土柚子、柿子。也与这几种树好栽，甚至是随便落的一颗种子都能发芽长大有关。反正需要伺候的一概不种，没空，连填肚子的事都做不完呢。

山边这棵栗子树是大叶栗子，叶大，栗子也大，当然，带刺的果实更大，刺长的同时硬度更大，刺人更痛。好的是每棵树的营养固定了供应一定量的果实，由此，这棵树的毛栗子结的不是太多，但毛栗子很大个，挂在树上，那是个个的扎实亮眼哦。毛栗子在树叶的遮蔽下，沉甸甸的，微风一吹，摇摇晃晃，多么希望它被风吹落下来啊。

栗子树少，当然集市上卖栗子的就没有了，那时，农村集市基本上是买卖老百姓自己种的各种农作物，和日常家庭用具为主，这些家庭用具都是当地的木匠篾匠师傅在自己家里做的小件物品。记得有次，老妈赶集回来，口袋里抓出几个栗子给我们吃，那滋味，比土柚子好吃多了，也没有柚子的令牙齿发酸的感觉，也脆，吃在嘴巴里嘎叽嘎叽的，爽极了，比红心番薯好吃多了，也甜多了。

吃在嘴巴里的栗子，激发了我对村里仅有的两棵栗子树的兴趣。于是经常到小溪边的小叶栗子树下晃悠晃悠，也趁伯父他们不注意时，将他们屋檐下晾衣服的长竹竿扛来，捅那么几下，或者石头子掷上好几个。但因为树叶多果实小，人小，打不着树尖那，打下的基本都是不饱满的，没吃到栗子，反而头顶被带刺瘪毛栗子砸过好几次，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只有心不甘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伤心树。后来就不去了，死了吃这小栗子的心。

东边不亮，还有西边嘛。何况山边那棵栗子树离村子那么远的距离，杂在毛竹椿树丛里，一般不注意的话，看不到树底下的人，不像房子边上的这棵，站树底下看得一清二楚，不仅需要防备被树主人发现，而且有被过往路人发现的危险。于是，转移目标，可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在山边栗子树那，好好捣鼓捣鼓。

中午时分，扛上家里晾晒衣服的长竹竿，一路的希望，大有栗子已经入嘴，吧唧吧唧的甜美味道正享受着呢。到树底下一比划，傻眼了，这棵栗子树更高，且树干笔直向上。原来到山上玩时来来往往没注意到，怎么这么高，带来的长竹竿，连第二个树杈都够不着。那枝头沉甸甸坠落欲下的大而饱满的毛栗子，犹如隔着玻璃罩放着的香甜冻米糖，看得到，就差一层就摸着了，但就是摸不到，更吃不到嘴巴里，那个急啊。就是站到后一层更高点的山坡地上，掷起的石头还是差那么老大一截呢。

没办法，干着急，树底下瞎转悠。那样子，就如我们家的大黄狗，在高兴时围着刚回家的我转圈那样，围着树根，转了一圈又一圈，狗是时而低头时而抬头，转圈的同时一个劲地扭腰摆尾，狗嘴里还嘤嘤呜呜着，表现的是尽情的高兴。而我，则是昂着头，目视树尖，一言不发的围着树根转圈，偶尔低头而已。转圈的心情真是天壤之别。

突然，眼前一亮，发现满是树叶的地上滚落着好几个饱满的赭色大栗子，犹如新大陆被我给找到发现了，那个兴奋，无法言语。迫不及待地捡起放入嘴巴，咔嚓咬上一口，泥巴都没擦干净呢。原来毛栗子成熟透了，外壳自然会爆裂开，里面的果实会掉落出来。

自此，每天放学之后，我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山边这，像狗撒尿找地方一样，在树底下转啊转的，低头仔细寻找着心爱的宝贝栗子。也能多少满足下找寻的心意，直到树叶落下落尽，树上一个毛栗子都没有了，才不会来。而明年，毛栗子还没成熟时，就又会开始每天的报到点名。

由此也养成了我喜欢生吃栗子的习惯，虽然煮的更粉、炒的更香，但我总感觉没有那份甜，更少了些许的感觉，因为我吃的是那份童年的回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曾在秋天回老家时，多次的老地方重游，那树还在，也更高大了，结的毛栗子也更多，但树底下再也没有像我一样天天巴望着能捡到栗子的小孩了。

现在，农业科学发展迅猛，各种嫁接栗子树多之又多，像小苹果这么大的栗子都有了。赭色外壳也更薄，纸样的内衣也更容易剥落，稍微留点指甲就可派上用场，轻轻剥几下，成片的拉扯下内衣，微黄诱人的栗子胴体就在你的面前一览无遗了，于是张开血盘大口，恨不得一口就吞了，嚼碎它。可在你嘴巴咔哧咔哧的过程中，老感觉少了味道，原来是那份甜味没有了。

前几天，买来些栗子，与印象中小时诱人的栗子想比，饱满是更饱满了，块头也大多了，有赵飞燕突变成杨玉环的感觉，那份激动，于常人肯定是加的，也会在心理上有更多的期待。哪知环肥之后反而少了很多的乡土味道，还是飞燕的更好么？或者是追求更高了，连环肥都达不到飞速发展的口味要求了么？我想，也许是，那则要什么样的味道呢？或者不是，真的是追求外表的同时，丢掉了内在的那一份纯真了么？

（2020年11月17日）

作者简介：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