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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老呼市——旧城系列之小召

    今天,一个朋友跟我杠起来,说小召就是席力图召,我跟他讲小召是小召,席力图召是席力图召,讲了半天,他还半信半疑,我们今天就讲讲小召是怎么回事?

    小召,蒙古语俗称“巴圪召”,汉名为“崇福寺”,坐落在玉泉区小召前街北端。小召是明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由阿拉坦汗之孙俄木布洪台吉建造,因此离大召不远,又是阿拉坦汗的后人所建,就约定俗成称呼其为小召。而当时小召的活佛,则是出生于茂明安部(现在的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西南部)的内齐托音二世。茂明安与科尔沁同宗,庄妃、孝惠章皇后等均出生科尔沁,所以内齐托音二世专门拜见了她们,拉上了“亲戚”关系。

    对于康熙而言,托音二世无疑为破局的绝佳棋子,于是派内齐托音二世活佛入前藏联络班禅,以探西藏内部虚实。托音二世肩负至命,五月从归化城出发,走了大约四个月,经青海塔尔寺等圣地,于八月走到拉萨,朝拜了三大寺和布达拉宫,调查走访了一个月,大致了解了西藏内幕。九月底他朝拜了五世班禅,转达了康熙的诏书和礼品,并邀班禅进京。当时班禅行踪受摄政王第巴的控制,只好以染病不能成行谢绝了赴京邀请。但内齐托音二世在班禅坐下周旋了两个多月,西藏内情已悉数掌握。第二年,他带着班禅给康熙的密信回京复旨。

塞外青城,当时成为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亲康派和亲噶派针锋相对,宗派势力错综复杂。康熙的一举一动,都如同蛛网一样牵动着满藏蒙新高层势力。因此,康熙二次西征,回京时特意绕路归化城(出征时从河北出境,班师回朝如果赶时间,没有必要绕行归化),驻跸小召,是有着他深刻含义的。

   当时噶尔丹已二次被击败,元气大伤,但是想要逼迫其完全诚服于皇权政府,却是难上加难。深谋远略的康熙,需要时间布局,要借这次战役一箭双雕,既解决噶尔丹政权又解决蒙藏上层僧俗可汗的捆绑势力对中央集权的羁绊。康熙在小召的藏经楼里度过了三天三夜,高大的木殿里留下了康熙夜不能寐的剪影,小召寺中,藏经阁内,油灯闪跃着,照着古铜制造的法器和礼器熠熠发光,灯前的康熙面容枯寂,一张瘦脸宛如的一段枯木,一动不动。凝视着佛前安静的灯火,这一刻,想必是心中在做着难以取舍的决断吧,噶尔丹、转世活佛、以及西北万里之外的罗刹国……众人只看到莫非君土的如画江山,却无人能看到暗夜里周遭窥伺天下霸主的凶光,守土卫疆的辗转艰难,以及权衡利弊得失的内心煎熬。

最终,如同你我所见到的历史一般,对于蒙藏宗教势力,康熙选择拉拢亲康派,打压亲噶派,对于西方,选择在萨尔浒向沙俄妥协示好,用利益的筹码换取沙俄对噶尔丹的中立。同时,康熙命内齐托音二世随驾出谋划策并在战地弘法。康熙这一招还真灵,内齐托音二世以他的影响力,对清军、科尔沁、喀尔喀蒙古兵丁及广大牧民起到稳定的作用,使噶尔丹人心向背、节节败退。

     远征噶尔丹,平定西域,内齐托音二世帮助康熙立下不世功勋,做为回报,康熙改派小召的内齐托音活佛二世为呼和浩特掌印札萨克达喇嘛,小召的地位就此,凌驾于大召之上。康熙从小召动身回京前,特意把甲胄弓箭、腰刀等随身武装,留给小召作永久纪念,此后,每逢正月十五,小召喇嘛便将这些赠品拿出来展览,视为荣耀,称“晾甲日”。

昔日小召内,尚存康熙西征噶尔丹的碑文,算是康熙对自己西征初心的剖析。

崇福寺石碑碑文如下:

朕惟归化城为古丰州地,山环水互,凤称胜境。城南旧有佛刹,喇嘛拖音茸而新之,奏请寺额,因赐名崇福寺。丙子冬,朕以征厄鲁特噶尔丹,师次归化城,于寺前驻跸。见其殿宇弘丽,法相壮严,命悬设宝幡,并以朕所御甲胄、弓矢、橐踺留置寺中。夫朕之亲事有事于塞外,非无故也。往者厄鲁特与喀尔喀交恶相攻,朕悯念生民涂炭,谴使谕解。而噶尔丹追击喀尔喀,竟入掠我乌朱穆秦。爰命和硕裕亲王声讨,大败贼于乌兰布通。时噶尔丹盟誓佛前,永不入犯,乃班师而还。后噶尔丹蔑弃誓言,复掠钠木查尔拖音于克鲁伦之地。丙子春,朕亲总六师由中路进剿。至克鲁伦河,贼众望见军容,宵遁。适朕所期。会西路官兵遇于昭木多,大败之,俘斩无算。丹木把、哈什哈等率众来归,噶尔丹跳身走。是冬,朕复驻师鄂尔多斯,剿抚并用。厄鲁特人众络绎归命,而噶尔丹仍未向顺。丁丑,率师驻狼居胥山麓,官兵分道进。噶尔丹计穷自毙,子女就获,余党悉平。方今中外恬熙,边境生灵咸得宴然安堵。-拖音请建碑垂永久。因书此勒石,俾 后之览者知朕不惮寒暑,三临绝塞,为民除残之意时康熙四十二年岁次癸未月。

   石碑于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御制刻碑,用以纪念征战噶尔丹的胜利,表彰托音喇嘛及小召众僧助战功绩。石碑两侧均用满、蒙古、藏、汉四种文字铭刻,各书两石,每面分刻一种文字,每石各建有一座八角攒尖顶式碑亭。碑文叙述平叛经过及意义的文字相同,昔年分别立于小召及席力图召内,至今席力图召的石碑尚存原地,而小召的石碑,汉满石碑破损,蒙藏石碑完好,为长久计,解放后,政府相关部门将小召石碑紧急移存至内蒙古博物馆内。

    看着碑文华丽辞藻,再想一想歌功颂德背后湮灭的历史,历史不是一根直线,从来不是笔直前行, 而是变幻莫测,充满了变数。它有很多的意外,一颗小召的石子,意外的成就了康熙,羁绊住噶尔丹征战天下的运数。如若没有小召这块石子,轻则满清深陷泥沼,重则康熙西征失败,噶尔丹建立了政教合一的空前帝国,那中国的进程,欧亚文明的发展,又会发生怎么样的改变呢?

     第二年,托音二世扩建了小召,并经康熙同意,在召内刻石铭记康熙西征武功。同时,小召喇嘛受到满清皇帝的许多特殊恩赐。小召除了得到本地人的布施外,康熙皇帝还特别批准内蒙东部科尔沁十旗做为托音的化缘地点。

    托音二世赴科尔沁一次,就得到布施银五万两,驼、牛三千头,貂裘、马鞍、金珠,哈达等不计其数。孙子庙超过了爷爷庙(小召之所以称“小”,是因为由阿拉坦汗的孙子俄木布所建。小召占地面积规模比起其它召并不小,有地库,即银库,是各个召最富的)。托音二世,借着康熙的恩宠,春风得意,虽身在小召,却万人拥戴,财富地位显赫一时;而心向噶尔丹的活佛伊拉古克三,驻锡大召的国师,在康熙取得与噶尔丹的战争胜利后,免不了被凌迟处死的命运,从此法体不存,骨肉为泥,成为大殿法座油灯前一阵旋风。

    今朝回望历史,只看到小召升,大召落的那一段历史轨迹,听到“大召不大,小召不小”的民间传说,却很难有人透过时空的迷雾,看到三百余年前的血腥历史,携裹进历史的个人浮沉轨迹,饶是纵览佛经,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活佛,亦逃不脱政治博弈,选择站队后的苍凉命运……

    经历了噶尔丹的冲击,满清由此愈发重视蒙藏疆等区域的安定稳固,康熙及其身后历代君主,先后投入大量精力,改造黄教,安定地区、稳固人心、申明教化。呼和浩特作为漠南蒙古重镇,香火日趋旺盛,繁华的召城,名噪大漠南北。时过境迁,经历明、清、民国、新中国各个时期的风雨冲刷,饱经近400年风雨沧桑的小召(小召始建于明天启年间),随着满清江河日下,饱受皇室恩泽,享受政府资金扶持的小召也难免日趋颓丧,加之民国军阀混战,日军袭扰,直至新中国成立,昔日香火鼎盛的小召,经过文革破四旧的洗劫,已荡然无存,与噶尔丹、康熙、托音二世等历史人物一般,尘归尘,土化土,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今天的小召遗址处,已建成小召小学,而关于小召的历史遗痕,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木牌坊,年年月月沐风沥雨,倔强地站立在那里。诉说着归化召城的往昔,以及小召辉煌之后,起伏不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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