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寒村”的脑瘫儿
·地父
三
老刘走后桂花给远在深圳的丈夫打电话讲了此事，虽然丈夫长年不在家，毕竟他是当家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就这样吧，以后我们再报答人家。
老刘也给桂花打电话说什么时候他亲自带保姆来，要她做好有关准备工作。
桂花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他马上收拾屋子，儿子一间，保姆一间，她和小女儿一间，并把不常用的缎面被子拿出来晾晒，准备给保姆用。
在老刘和保姆要来的那天，桂花天不亮就起了床，她把去年丈夫买的那件韩国套裙穿上，还化了个轻妆，骑着自行车向侏儒镇而去。她要烧上几个拿手好菜，好好地招待下她心中的老大哥老刘和保姆。
夏风温暖而清新，满地的棉花花蕾正开，一望无际的绿叶像湖水荡漾。桂花慢慢走细细想，我桂花是前生的做了恶人今生才有贵人来搭救吗？我是不是快苦到头了？回想嫁到毛家，因这儿子才没有享一天福，孩子脑瘫毛家硬说是桂花带来的，冷眼看够了，骂声听多了，“灾星”的恶名也背不起了。儿子长了这二十岁，桂花就偷偷哭了二十年。丈夫说是出外谋生不如说是远走高飞，这点只有做妻的她心里最清楚。公婆公爹在世时桂花没少孝敬，大几亩农田她一人操持。孤灯活寡伴冷月，桂花熬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此刻桂花的心情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不知是忧还是喜，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桂花下得车来，在一个荷花塘边停下，她来到水边用清清凉凉的水洗了一把脸，又对着明镜般的塘水照了一下自己的样子，捋了捋耳边的乌发，露出一丝好看的微笑。
老刘请了个的士与保姆上午11点左右到达古汉村，为了不太声张，谨慎的老刘和保姆在村头就下了车，车转去了，老刘引着保姆来到桂花家。
桂花早就弄好了菜饭和古村长在门口张望，桂花接过保姆的包包，让老刘和保姆洗了手脸上桌吃饭。老刘一生不沾烟酒，也象征性地倒了一点酒陪古村长，虽然桂花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但只三四个人，吃起来也很快。饭吃完了，老刘引保姆来与孩子见面。这哪里是那天见到的孩子？视若两人。原来桂花前一天就把孩子搬到正屋了，她帮孩子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从镇上买来的新衣裤新鞋袜，请村里的剃头师傅到家来为儿子剃了个头，还用花露水把屋里房里洒了个遍。真是人的心情不一样这环境也就不同了。
“这孩子哪像二十岁，简直就像个上十岁的娃娃。真可怜！”老刘心里感叹着没出声。近看这孩子还是蛮可爱的，最主要是长期营养不良人显得瘦小虚弱。
安排好一切事务老刘就起程回城了。临走前，他与古村长说了会话，又把一个装有两百元钱的信封压在了厨柜的碗底下，信封上写着：记得多给孩子补充营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为桂花家请保姆这事不知怎么让老刘夫人知道了，老刘夫人姓李，长得很富态，脾气有些直，是一所小学的老师，平时也很通情达理，刚好在暑假期间一帮好朋友聚会才听到老刘扶贫的轶事，但她听到这话后不太相信，就趁着女儿不在家时与老刘打起了哑迷。
老刘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李夫人打着毛线。
李夫人说：“老刘呵，你们的扶贫工作搞得怎么样？”
“还行。”
“什么叫还行？”
“就是还比较顺利。”
一问一答后老刘突然想夫人从来不过问我工作方面的事，今天怎么如此关心？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头。
“我听别人说你们二级单位是每年一次、一次50元，你怎么老往那里跑呀？”李夫人不阴不阳地开始露声色了。
“我帮扶的那家情况复杂点，所以我就多跑了几趟。”老刘也没说假话。
“怎么复杂呀？你能不能说给我听听，万一太复杂，我也可以帮你嘛。”李夫人话中带刺了。
“也不是很复杂，我会解决好的。多谢夫人！”老刘一本正经，彬彬有礼。
“算了吧，老刘，当初我嫁给你就是看你这人老实忠厚，现在还学会说假话骗人了呵？”李夫人步步紧逼，柔中带刚。真不亏是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看来老刘远不是他夫人的对手，肯定过不了这一关。
老刘做假也实在不像，自己也累人，于是，他把一切都向夫人坦白了，还把用手机给那孩子拍的照片和一幅幅悲惨的镜头给夫人看了，以此打动夫人，求得夫人的理解和支持。
李老师毕竟是受过正规教育的知识份子，人也十分善良，她内心的确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疼了，只见她接过那孩子照片时手在微微颤栗，眼里有泓晶莹在滚动。少顷，李老师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她没有像骂街的泼妇大吵大闹，也没指责老刘的不是，只是平静地要老刘算个账，表明这保姆钱拿得起就拿，拿不起就坚决不许拿。
评心而论，李老师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帮人也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老刘死不吱声。
李夫人掐着指头算起账来：“电影公司改制后已是企业，效益又不好，就算效益最好时满打满算你每月的工资才1500元，我的工资稍比你高点稳定点就算每月2000元，一年总共36000元，再没有其它任何来源。我们再来算开支：一笔大的支出就是女儿读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基本零用，还有衣裳什么化妆品之类不算其中，一年最少也得20000万元吧，还余16000元平均每月一千多元，就是我们家庭的开支了，你每月为别人家出保姆费500元，当然这500元对保姆来说并不算高，但你考虑过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吗？”
老刘耳朵听着心里也想着，夫人跟他几十年他了解夫人，等她气消了什么话都好商量了。
“明天再说吧，我困了。”说着老刘准备进房。
“你敢走，今晚不把事说清楚你休想上我的床。”李夫人高又胖的身子把个房门挡了大半边，仔细看去李夫人的脸上眼里还有一丝旁人觉察不出的女人的娇羞。
老刘心里已有八谱，看来夫人不会为这事翻脸，只有顺水推舟了。老刘也撒娇样地把膀子一伸，夫人习惯性地就扶起老刘坐于沙发上，夫妻两并坐着，老刘开了腔：“夫人，你还有个收入没算。”
李夫人很快反应到祖籍老门面还有每月的那点租金，虽是刘家几弟兄分，钱也不多，但那是不动钱，是留着为女儿今后办事用的。“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那是我宝贝女儿的，谁也别想动。”
听话听音，老刘灵机一动说：“既然是女儿的，那这个权就留给她，等她回来了我们问问她，她说同意就同意，她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你看这样好不好？”
李老师本来想澄清下有关人们谣传的风言，想到老头子一见陌生女人就红脸就木讷的习性，就在心里自劝自解，没开口。
女儿回来的很晚，没谈此事，第二天早上，夫妻两把这事争求了女儿的意见，女儿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大力支持她爸，还动情地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可怜的人，一点钱能让一个小生命多维持几天，是上苍对他的恩赐，是爱心结出的果实……”女儿是学大学语文的，这诗人一般的感叹让老刘夫妇好骄傲好感动好高兴！……
往期回顾：[文学原创]· 地父：“苦寒村”的脑瘫儿（短篇小说连载一）
作者简介：
文清，本名刘文清，笔名:地父，湖北天门张港人。从事专业文化艺术工作50个春秋，历任文艺编导、文化文学教官、文学期刊主编、大学校报编辑。从上世纪中期至今，在国内外发表大量作品，代表作收入《中国散文诗百年大系》等多种选本；其艺术作品获中国艺术节金奖。出版散文诗集两部、主编出版诗文集20余部。系中国散文诗协会、湖北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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