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北情征文】
作者：姜军良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入汤锅里。”在北大荒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无数的山东支边青年把他们的青春和热血融入到这里。在开发建设北大荒的艰辛历程中，流传着许多关于山东支边青年的传奇故事。在我的身边就发生了一个山东汉子只身斗恶狼，保护公家财产的故事。
这故事，还得从1972年开始说起。那时候55团下设三个营，我的家就住在二营的营部。西面挨着黄蒿沟，东面五六里地就是五道河子，黄蒿沟上建了“新立水利发电站”，那时候我的家就在水利发电站的东面一百多米。每到夜晚，黄蒿沟的大桥上几乎都会跑来一群狼，整夜地嗷呜着。经常跑到我们几家的院子里扒鸡架门口堵着的大青石板，到了早晨你起来的时候，那青石板上被挠的一道一道的狼爪子印。我爹在家的时候听到狼嚎会从墙上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摘下来，在院子里噼啪的放上几枪狼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那时候我家和邻居住的是两家一栋的土房子，从外面进入后中间是厨房，然后往两边分别开门的老房子。有时候我爹不在家，我娘听到院子里有狼来扒鸡架，就下地喊我邻居祖大伯。我大娘那是生拉硬扯的，说啥也不让他出去。我大娘说：“那大桥下来特务了，你出去一刀一枪就把你弄死那儿了”。等我爹第二天回来，免不得会嘲笑我大伯，“挺大个老爷们，长得人高马大的不如个娘们”。我爹那时候是营里武装连的连长，手底下有不少的民兵。我家墙上经常挂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还有一把五四手枪。我家有一条大黄狗，是肖德才伯伯给的，谈起他肖德兵团的老人都竖大拇指。这只身斗恶狼的硬汉，便是肖德才伯伯。
1958年他从山东沂水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北大荒的，勤劳善良的性格使他干什么事都没服过输，在连队里那是年年的劳模。一米六十多的身高，长的短小精悍，一张古铜色的国字脸上，那眼睛中透出来的是山东人的质朴和倔强，走起路来就跟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干什么事情特别的麻利。大伙都说他在老家的时候是习武出身，有着一身的好武艺。空闲时他也打几套拳，踢踢腿，有的时候教大家一些武术。他送给我家的那条黄狗，如果毛色不是黄而是灰的话，那简直就是一条草原狼。
春天营生产动员大会上，上级特意布置了打狼工作，绝不能让狼破坏农业生产。实际上狼和这块土地是共存的，狼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千百年，是我们的屯垦戍边大量的拓荒破坏了它们原始的生活环境。狼这种动物报复心特别的强，他们背井离乡成群向小兴安岭转移之前，免不得要做出一些报复的行为。由于经常攻击马群丶羊群，牛群，所以上级下达了指示，各生产队必须坚决提前完成打狼任务，把这破坏社会主义国家建设的毒瘤彻底拔掉。这时候的狼虽然没有原来多了，可是比原来更加狡猾。时不时的在野地里一顿干嚎，吓得牛马四处乱窜，屯子里的狗跟狼根本就不是一个战斗级别的，所以狼还活的还很悠闲自在。从春天开始上面传下命令，组织职工群众要掏狼窝，把这狼仔子挖出来都弄死，免得影响农业生产。那时候最积极的就是山东支边青年，因为他们来北大荒早大部分都是民兵都会打枪。山东支边青年领着大城市的知识青年，都上山去挖狼洞，狼崽子刚生出来就让大伙儿拿锹给挖出来，然后给摔死了。还有的把狼崽子抓回来，挂在屯子里的大树上，在大树的周围放上捕狼的夹子。这狼群啊，特别是母狼一宿宿地围着这屯子不走，一个劲儿的哀嚎。营里的领导发现这情况越来越不对了，怕狼群夜里袭击生产队，就急忙把枪都发了下去。那个年代兵团的枪特别多，连队里自己都有自己的枪库，干部职工夜间巡逻的时候都带着半自动步枪。狼是不敢轻易冲进来了，可是想打着它也真不容易。但是那时候也总能传出好消息，哪个连队又打到狼了，那时候打到狼是一件光荣的事。就这样人和狼对峙着，转眼就到了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了。外面山坡子丶野地里，也没有啥吃的了，这狼群从北山里又回来了。偷偷地潜伏在连队的旁边，找机会要袭击连队的牲畜。牲畜要出去放牧，狼群却守在外面，一时间大伙儿都不知道怎么办好，连队只好加派人手带着枪放牧。肖德才这位让人信得过的老共产党员，被党支部推荐为连队的饲养员。
解放前肖德才在山东老家的父母都死在了地主的手里，家里再也没有什么人了，他就一个人来到了北大荒。他工作特别扎实肯干没有几年就入了党，可是一个人就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当时正好营里的吴会计有个哑巴姐姐还没有嫁人。吴会计看上了肖德才的人品就托营长和教导员给做证婚人，肖德才和吴会计的姐姐两个人结了婚。后来这漂亮的哑巴媳妇儿，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把他一天笑得前仰后合的。他一听连里决定让他去马圈当饲养员，他把胸脯一拍：“我坚决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保护好公家的财产。”那时候马圈就在我们十二连队部西面，很长的一大趟砖房。这地方我小时候总跟我爹去，用我爹的话说：“你天天挨揍，不长脸。”大儿马子的鬃毛长长的披散下来，是扎毽子最好的材料。我爹在修理组给我要了铜汽嘴子，万事俱备每次只差点毛，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能放过？我悄悄带上剪子，看着没人上去就是几下，然后就是被我爹撵上揍一顿。马圈分东面和西面两个大门，那门都得有三米多高。这门上面是空的，不像现在这门是封死的，就是说门上沿和房檐子下面一段距离什么都没有。也许因为马圈需要通风的原因，我记得我小时候去的时候，那里面还很大的一股马粪味。这天的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家的院门被摇的哗哗作响，大黄狗却没有叫，我爹心里嘀咕一定是来了熟人。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喊着：“姜连长，快点起来呀。兄弟啊，起来，起来呀，快起来呀，坏啦，马圈进狼了。”我爹叽里咕噜地爬起来，把枪摸出来跑到院子里。往外这么一看，外面正下大雪，院子里都挺深了。大门外面站着一个人，拿手电往脸上一照跟血葫芦似的。哎，咋这么眼熟呢？这不是饲养员肖德才大哥吗。我爹顺手把枪别在腰上：“肖大哥，半夜你来干啥来了？你不在值班室呆着，你跑这儿来干啥？”“姜连长快和我上马圈看看去吧。今晚上进狼了，你看把我这身上抓的。”我爹一看肖德才的身上，浑身上下都是血，那衣服被狼抓的上下都是口子。我爹赶紧把大门打开，把他拉到屋里炕上。家里头有常备的一些绷带、消炎粉丶碘酒丶酒精那真关键时刻管用了。我爹从暖水瓶里倒出开水加上盐给肖大哥清洗了伤口，然后消了毒包扎了起来。我爹喊来了平时总在一起喝酒的那几个民兵，端着枪急忙急火的往马圈跑去。我肖大伯一边跑的时候，一边儿就开始说：“今天晚上啊，也许是天黑之前这狼就来了，偷偷地藏在了雪堆里。当时我也不知道，我早早地就把这大门关上了。狼啊，要说这畜牲有多厉害，要不是亲眼看见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当时听到大门外面狼嚎，马圈里的马吓得直蹦咴咴乱叫，我急忙打开了马圈里所有的灯。我趴着门缝往外面一瞅啊！一头小牛犊子一样大的狼，眼珠子冒着绿油油的光，拖着大长尾巴，浑身的毛竖了起来，正准备扒门呢。这狼扑了几下门，没扒开，蹲在地上干嚎了一会。突然猛地蹿上了大门旁边的矮墙，紧接着猛地一跳，直接就蹦进马圈里了，这光景正好我全都看着了。这狼一进马圈里头，这槽子上拴的马可乱了套了直撩蹶子。我当时要说我不害怕，那可是说瞎话。我当时真没有时间多想，连队这么信任我，有我的命在就有马在。那狼跳进了马圈直接就奔我扑来了，我摸起一把铁锹对着狼脑袋就是一下，正好打那狼脑袋上。那狼吃了亏眼珠子红了，又奔我扑过来，我急忙躲在了大儿马子的后面，我顺手松开了缰绳。这狼急了眼就奔大儿马子扑过来了，马和这狼可就在圈里打起来了。你们别看那狼小，那狼可真不示弱呀，奔着那大儿马子的喉咙就掏了过来。大儿马子可不干了，咴咴叫两声，直接就竖了起来，两个粗壮的前蹄对着狼的脑袋就扒拉下去。狼往旁边飞快的一闪，脑袋躲过了马蹄的攻击，可是身子却没躲开，被大儿马子一蹄子踩在了地上，嗷嗷叫啊！我冲上去又是几铁锹。那狼吃了亏想从大门跑出去，可是又跑不出去了，于是就在马肚子底下来回地钻，它跑到哪儿都挨踢。他急了眼，他就向我冲过来，大儿马子一看它出来了就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狼的脖子，把它甩起来好几米摔下来，用前蹄子踩了它好几下。我一看狼也跑不动了，我就把它堵在了墙角里头用铁锹和它干上了，好长时间我才把它打死。”那个年代的老共产党员都特别能干，肖德才就凭着一把铁锹，靠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战天斗地的精神把狼给打死了，保护了集体的财产。我爹和几个民兵端着枪在马圈附近，没有再找到狼群，狼群也许是被肖德才吓跑了。就冲着天放了一顿枪，这火药味儿顺着风可以飘出几里地远，狼群就不会再来了。大伙就把狼绑在一根木头杆子上，抬回来扔在我家的屋地上。那年代兵团分的房子很小，一趟房住着四家，每户才38平方米。里屋前面有一个大窗户，屋中央到北墙是火炕。一进门就是厨房的锅台，顺着柴火堆才能进入里屋，厨房的北面还有一个很小的屋子，兵团营房股也许当时考虑到大多数人的家都有老人，所以特别设计出来的。大伙把这狼扔在这地上，这狼灰不拉叽的，就跟那四眼狗有点像，一米半长，六七十厘米高，那一根根狼毛跟钢针似的。我爹说“大伙儿先回去吧，明天等着吃狼肉。”我爹最会做的就是狼肉，把狼扒了皮，用黄蒿沟的泉水把狼肉拔上一宿，第二天放上葱姜蒜，放大锅里头给他炖一个骨肉分离，把狼肉一条条的撕开，蘸着狗酱和咸盐花吃美味极了。
第二天一大早，团营连三级干部都到了连队，给我肖大伯戴了一朵大红花，向全团推广宣传他的个人先进事迹。教导员在会上说：“古代有武松打虎为民除害，今天有肖德才北大荒徒手灭狼。”然后就是我娘在厨房锅下烧着火，那两口十二印的大锅里，一口锅里面炖了一只狼，另一口锅里面炖了猪肉，粉条子、血肠。那天炕上地下置办了好几桌酒席，像过年一样热闹。我娘后来说：“那时候心疼的直吧哒嘴，好不容易攒钱买的年货，一顿饭让他们整溜光。”黄蒿沟的水到今天依旧流淌着，随着生态保护意识的加强，似乎我们在河床上又听到了狼的叫声。
姜军良 笔名：穿越爱琴海，北大荒作家协会会员。退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某特种大队，中国共产党党员。在玉石鉴定和古玩鉴定上有独到的见解。致力于传承和发扬中国传统评书技艺，积极推广全民朗诵，为促进多种语言艺术流派的融合倍加努力，用声音为文章插上飞翔的翅膀。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主 编：明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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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学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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