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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灯火】宫国庆:《梦开始的地方》
【总第051003期



梦开始的地方
作者:宫国庆

 

时光滔滔流淌,三十六年弹指而过。在岁月的更迭中回忆常常点亮记忆,于是那些曾经和我连成过一脉的人和事便依旧灿若晨星,那些悠远的日子也仿佛就是昨天。
在边陲小镇故乡嫩江的南郊,葱茏葳蕤掩映着美丽的校舍——林业中学。那儿曾经留下过我青春的足印,是梦开始的地方。



一九八一年十月北方雪花飘落的时节,我插班到嫩江县林业中学初三年级。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忐忑体验着乡下人进城的惶恐,我第一次离开家人开始了独立的寄宿生活。
林中是个没有围墙的学校,三排六栋红砖白瓦的房子傍依着民居和苗圃整齐地傲然于城郊南面的雪地上。由南往北依次是第一排东西两栋均为教室,第二排东边那栋是办公室西边的是男生宿舍,第三排东边那栋是女生宿舍西边的是食堂。办公室和女生宿舍的中间地带东侧有一个门卫房,供应开水的锅炉也在这里。
校园四周是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枝干在冬日的寒风里无助地摇曳着发出“呜、呜”的响声,偶有鸟儿在枝头扑楞楞地戏谑抖落着一片片琼花。操场在教室的门前,有如哨兵般排成一行的杨树使其与庄稼地隔开,越过约一公里的庄稼地正前方是一片松树林,松树林南边是团结砖厂。站在操场上举目望去,四野白茫茫的,颇有些单调。



我住的宿舍是三间筒子房,南北大铺,南边靠窗子的铺只有一层,北边靠墙的铺是上下两层。南北大铺中间的屋地上有一堵火墙,这是宿舍里冬季唯一的取暖设施。火墙的上面总是放着一些鞋和鞋垫,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我刚来的那天,上铺中间的地方刚好有个空闲的位置,王喜学老师便将我的行李安顿到了那儿。左右两个相邻铺位的同学都挺和蔼,左边的一个叫全广仁,右面的一个叫将毅刚。
我环顾了一下宿舍里或站或坐的同学,他们的装扮都很时尚。洗的有些发白的劳动布做成的喇叭裤似乎是标配,上衣有的是蓝色涤卡中山装有的是草绿色的军装。头发都很长,还打了发蜡,油光可鉴的,我的第一反应是有可能被牛犊子舔过了。时不时地还有人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观察一下发型,然后顺手掏出一把小木梳梳理几下,最后再很潇洒地甩一下脑袋,那垂在前额整整齐齐的头发们便从一侧向后很有秩序地偏倒过去。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又用手摸了摸那还不到一公分长的小平头,一脸茫然。



班主任曲本孚老师把我领进教室后指定和前面第三排的一位女生同桌,那女生个子不高清澈的眸子脸上白白净净的,说话和办事都挺干脆利落,名字叫李国凤。
教室里洁白的墙壁,乳白色的日光灯,标准的长条课桌和单人座椅,中间是烧煤的炉子,炉火烧的很旺,暖洋洋的。这与我之前走出来的教室们相比简直是有天壤之别,一丝说不出来的喜悦迅速地扩展开来洋溢在我的心里。
曲老师教我们数学,是那种不怒而威的面相。我的数学成绩一贯性地很不好,从心理上对他有些许惧怕。他课讲的很严谨,是环环相扣一丝不苟的那种讲法,尽管我听不太懂,但却从不敢造次。
我的语文成绩还算可以,其他科马马虎虎能勉强应付,英语却是一点都不会。这之前我所在的学校并未开设过英语课,我没有英语课本,就连二十六个字母也只是认识不足十个而且还是在数学课中接触到的。英语课上我如鸭子听雷般茫然四顾,大家都能流利地读写英文,我开始有点对这些同学肃然起敬了,感觉好像是遇见了一群天才。



班里的学习氛围不是很浓,大家都很放松,全然没有毕业班的那种紧张和忙碌。后来我才知道林中的初三升高中是可以全班推的,不需要象社会学校的学生们那样必须要参加激烈的角逐而且还必须要胜出,存在就是合理的,这是无法比拟的一种现实和优越。
渐渐地,我和周围的人熟悉了起来。随着友情的升温,我对同学们有了一些相对明朗的主观印象,男生“耿直率真、勇敢仗义”,女生“温文尔雅、包容大度”。
大个子谭增是劳动委员,身强力壮的,班里的主心骨,很有号召力。杨文福是班里的二号人物,他和谭增是很好的“战友”、搭档。我亲眼看见过他俩在校园里合力应对社会上的地痞流氓,那份勇敢和默契让我心生敬佩,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把他俩当成是我学习的榜样。



刘庆顺细高清瘦,学习很好,有绝活会说山东快书。刘俊忠肤色黝黑成熟稳重,会唱歌还会吹口琴。陈春喜幽默滑稽心地善良,腿脚比较灵活。陈志军敦实健壮不善言谈,淳朴憨厚。蒋毅刚活泼好动生性顽皮,耳畔长着个不大不小的拴马桩。
张立新性格有些孤僻,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太善于交际,在我的心目中他一直都是一个生活朴素学习努力的好学生。王关华和程大庆都来自白云岱林场,说起来和我是近乡,在生活上对我都有过不少的关照,我一直都在心里感念。
孙跃军是我最要好的玩伴,他是城里人却没有城里人的偏见与傲慢,带我去过他家里,那是我第一次到城里人家做客,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诚惶诚恐的。杨春和我的关系也很好,他喜欢抽烟,不太爱吃食堂的饭菜,经常一个人在宿舍的炉子上煮面条或烤面包,我很钦佩他那种自我料理的能力。



高晓岗带着两个低年级的弟弟一起上学,其中一个弟弟的腿还有些残疾,他在日常生活中照顾弟弟们的情景我记得格外的清晰,我一直都很敬重他。玲珑好动的钟长胜、秀气聪颖的何立军、爱干净的黄晨、膀大腰圆的王善勇还有喜欢开车的杜大禹和刘荣新都挺友善。
面对一次次的社会地痞流氓寻衅滋事和校园欺凌,同学们凝聚成了一个坚实的整体,做到了一个人有难一群人相帮。不论是谁的事,大家都会在谭增和杨文福的率领下挺身而出“共同御敌”,那些个生动而“壮烈”的场面真的是有些“可歌可泣”……
女同学中,我最初是和李国凤同桌,后来又被指派和周继红同桌。周继红长的很端庄不太爱说话,懂音乐会识谱,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个才女。她很细致,是那种小家碧玉类型的淑女,胳膊上总是戴着套袖,我的理解是爱干净怕袖口被弄脏或磨损。



班长刘玉华是白云岱林场的,成熟稳重,谦和明理,很有大姐的风范,我在心里一直是把她当成姐姐。陈兰英漂亮的让人不敢直视,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婷婷袅袅的。
张桂华的嗓音有些沙哑,待人热情。张爱珍喜欢运动,篮球打的很好。郭彬、郭燕、周炜丹、乔雪松还有彭凤芹,她们风姿绰约温婉含蓄,众多的女同学靓丽成了一道风景。
在这样的集体中,我这个新来的插班生并未感觉到有多么孤独。很快,我就融入到了他们当中。遗憾的是一直到离开林中的那天为止,我从来都没有和女同学们说过一句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和女生说话我张不开嘴,许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学校食堂就餐的方式是先用现金和粮票换成塑料印制的饭票,然后提前用饭票预定下周的餐券,当餐的时候排队用餐券打饭。伙食标准基本上是每天五角钱一斤粮票,吃小米饭的时候比较多,先是在铝制的饭盒里盛上饭,然后在饭的的上面加上一勺子汤菜。小米饭有时候做的很牙碜,咀嚼的时候一不小心会“嘎嘣”一声把牙硌的生疼。有些聪明的同学便经常到林业科、县革委或军分区食堂去吃饭,价钱是稍稍贵了那么一点点,但饭菜的质量是学校食堂所无法比拟的,每顿饭都有好几个菜可供选择。于是,我便经常和程大庆一起去这些地方吃饭,体验着类似下馆子般的感觉,对我来说在心理上有一种兴奋和满足。
门卫房附近经常有卖面包和瓜子的人,面包原则上是一角钱二两粮票一个,有时候面包不太好就卖八分钱一个。瓜子一角钱一茶碗,是那种叫做毛嗑的向日葵籽,我从来不买瓜子,因为我们家的地里每年都种有很多。有些不喜欢在食堂就餐的学生又懒得出去上街里吃饭的时候就买两个面包凑合,有时候我也是这样。



天寒地冻的冬季,室外滴水成冰,街道上校园里被行人踩踏过的路面光溜溜的,几乎可以在上面溜冰。没来林中之前的每年冬天我都是穿胶皮鞋或大头鞋过冬的,鞋底防滑,走在路上很踏实。林中的同学们大部分都穿毡底鞋,个别家庭条件好的穿皮鞋。我想买双毡底鞋,最后却阴差阳错地买了一双和毡底鞋的外观形象极其相似的塑料底棉鞋。问题紧接着就来了,这种塑料底做成的棉鞋不仅仅是冻脚那么简单,底子特别滑,走在路上必须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就是一个仰八叉。我不知道摔了多少个仰八叉,最后终于经高人的指点在鞋底子上釘了一层防滑的胶皮掌,这才避免了出行的尴尬。
那时候的电影票很便宜,成人票一角五一张,学生票只要八分。周日,我常和同学一起去看电影。《神秘的大佛》、《红牡丹》和《牧马人》这些片子就是我当时花八分钱一张票坐在电影院里观看的。电影院门口卖冰棍老太太们的生意特别火,她们把冰棍放在类似暖水瓶一样的广口保温瓶里或是放在手推车上的一个冷藏箱内,有二分、三分和五分三种。东北人不论冬夏都有吃冰棍的习惯,我每次进入电影院之前都是很奢侈地买一根五分钱的冰棍,带进去坐到座位上慢慢地让它在嘴里融化再慢慢地咽下那凉凉的甜。那一刻的我,灿烂无比。



宿舍里的业余生活颇有些多姿多彩,同学们有的洗衣服整理个人卫生、有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有的两三个人凑在一起议论着班里漂亮的女生琢磨着写情书推敲语句和修辞、还有个别的躺在床上自我陶醉般地唱着歌。还别说,那歌声真的就很悠扬而且唱的都是当时最流行的曲目。这个时候,我总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听他们唱歌。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久的,《牡丹之歌》、《心中的玫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还有《相聚在攀枝花下》,这些歌声都很动听,多年以来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些唱歌的同学当时的姿势和表情。
班里有些人极具艺术天赋。元旦的时候,同学们精心地组织了一场文艺晚会。节目内容很丰富,歌曲、相声、山东快书、猜谜语、抽签即兴表演、击鼓传花游戏……大家都很兴奋,载歌载舞,张弛有度,收发自如。天籁般的歌声、惟妙惟肖的表演还有那悦耳动听的手风琴伴奏和口琴独奏着实地让我有些震惊,我发自内心地感触着:“原来,高手就在眼前”。
……



在同学友情的包围中在新环境的熏陶下,那个冬季我并没有感觉出多么的寒冷。时间过的很快,还没来得及回味春的意韵,转眼间就到了初夏。
这个时候校园及其周边已经铺展开了如诗如画般的景致,杨树们挺拔伟岸生机无限,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地响着。附近的苗圃里一人多高比大拇指稍微粗壮一些的树苗郁郁葱葱,鸟儿们不知疲倦地在枝头雀跃欢唱着。校园内甬路旁先是丁香花开,或淡紫或深紫或粉白或浅绿一丛丛一簇簇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继而色彩缤纷的扫帚梅带着对夏的挚爱也热情洋溢地开始了奔放。门前那片庄稼地里的禾苗绿油油的坦荡如砥,在和风的吹送下翻起着一轮一轮的绿波,仿佛绿色的海洋。通往砖厂的小路两边浓郁的树荫下许多不知名的野花成束成簇地竞相怒放馥郁芬芳,流连在这些陌上花的身旁我不禁沉思:“它们无需浇水施肥无需除草打药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和气候就能盎然出生机一片,披着风雨长起坚强捧着露珠迎接太阳不以喧嚣引人注目不以炫耀祈求喝彩,人们对这样的生命该给予深情的礼赞”。



随着季节的变化,男生们开始了流行戴黄色的单军帽,那种戴法很是别致。先在帽子的正中间用手顶出来一个尖,精心地保持好尖的高度后再戴在头上,为防止不经意间那个尖的消失,有些人还刻意地在帽子里放上一块手绢。贾殿生就是比较典型的一个,他瘦高挑类型的身材脸型也比较瘦削,戴上这种有造型的军帽后便越发显得纤细,那帽子上的尖也越发显得有些高耸。他为人和蔼,我总是喜欢拿帽子的事和他开玩笑。
班里的同学流动量比较大,有转学的有退学的还有提前参加工作的,当然也有转入的。亦或是初夏天气温暖的缘故,那些之前退学的人便偶尔从山区的各个林场或是从城里的工作岗位上抽空前来看望曾经的同学们,相见自然是有一番这样或那样的热烈。有些人在我插班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林中,我并不认识,但毕竟都有共同熟悉的同学和老师,于是大家见面后便以“叔伯同学”相称,自然也就没有了陌生感,其中的一些人还和我成了要好的朋友。



挑了一个周日,我和孙跃军去了一次北江沿,那是我第一次到江边玩耍。天气很好,艳阳高照,蔚蓝的天空中悠闲地游荡着几朵白云,江面很宽气势恢宏江水清澈浮光跃金。江堤不太笔直已有些破败坑坑洼洼的,许多人在岸边洗衣服,洗完后便顺手拧干铺在江堤上晾晒,于是那江堤便有些五颜六色了。漫步在江堤上感受江风吹过惬意的凉爽,走走停停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孙跃军闲聊着的我心情极为舒畅。许多年以后,我的思绪还总是不由自主地走进那一天的江畔。
夏日的街头多了一些卖汽水的人,他们总是把汽水放在一个盛有凉水的桶里并且让水面没过瓶子。我很好奇,琢磨了好久都没明白是为啥,想问一下又怕被笑话,于是便走过去花一角五分钱买了一瓶。汽水瓶很小,我一口气就喝完了,打了个饱嗝后感觉胃里很舒服,随手把瓶子退还给卖者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卖者笑着说这是为了保持汽水的口感,凉水能起到冰镇的效果。那是我第一次喝汽水,不仅尝到了口感还明白了一点生活常识,觉得这一角五分钱花的挺值。



门卫房有一部电话,号码2288,是县城范围内有号码的电话之间可以直拨县城以外没有号码的电话可以通过交换台转接的那种转盘拨号式电话,话机外壳是橘黄色的很耐看,当时算是比较先进的了。这是我看到的第一部电话记住的第一个号码,我曾怀着好奇用它试着给白云岱林场的姑姑家打过电话,还真的就打通了。这是我打出的第一个电话,为此我兴奋了好几天。
门卫房及其门前地带总是熙熙攘攘的,有打开水的有接打电话的还有买卖食品的,于是更多的时候这儿也便成了校园里的新闻发布中心,一些不胫而走的消息往往是出自于这里。门卫的大爷脾气时好时坏,有时候很温和有时候很暴戾,我当时很不理解他这种喜怒无常的做法,后来才慢慢地猜到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更年期吧。
……



临近期末,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头悬梁、锥刺股”般的备考,同学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男生从容女生优雅着。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林业子弟将来无就业之忧,而我来自于农村与之截然相反,必须靠能力和实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通过努力考上大学。尽管当时我的各科成绩很不均衡,数学很不好、英语连字母都认不全,产生这种想法无异于白日做梦,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带着诸多的留恋和不舍也带着“希望并为之而努力”的想法,几经抉择的我在中考前夕离开了林中。握别了朝夕相处洒泪相送的同窗们,我怅然若失。
林中插班,在我漫长的学习生涯中只是很短的一段插曲,但却对我有着积极的正面影响。在那里我诞生了理想丰富了经历开阔了视野锻炼了独立生存和为人处世的能力,懂得并践行了培养自信和从容。那儿曾经有过我诸多的第一次,是梦开始的地方,没有那段际遇或许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一直都在怀念着那段单纯懵懂的日子,对同学们的思念之情也常常升起在许多个星汉灿烂的夜晚站在他乡遥望故乡的时候。

 

草于 2018年5月8日夜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宫国庆:出生在东北,客居于河北。毕业于农业院校的非农专业,曾在黑龙江垦区、青海、河北工作。关于写作,闲暇之余,偶尔为之,聊以自慰。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主       编:明桦
微  信  号:zhaominghua0526
本期编辑:明桦
微  信  号:shaiwangnv
来稿须知:原创,文责自负。
稿件题材:诗歌、散文、小说、杂文,书法、摄影、绘画作品。
初次投稿:附作者姓名(笔名)、个人简介(150字左右)、照片一张。
投稿信箱:438371346@qq.com   qiufengjj@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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