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峰
第一次听千百惠，是三十年前。那时，安顺满大街都是“路灯下的大小姑娘”，要不就是“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或者是“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那时，赶时髦的年轻人流行“霹雳舞”；那时，我上初二。
当年风行的千百惠海报 图片来源网络
同学过生日，去了十几个人，我是其中之一。其时流行“升级”，一副牌的那种，大家都在抢着打。我个头小，轮不上，正好一个边姓女同学，用现在的话说温婉娇小的那种，一个人静静的，守着一部老式双卡录音机若有所思。锈迹斑斑的喇叭网里，飘出不知什么名字的女声，只记得这样几句：“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泪水也悄悄的滑落……”，当时很懵懂，不理解歌词，只是觉得，那个女声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吸引力，和同时代的杭天琪高亢的《黄土高坡》《信天游》、崔健沙哑的《一无所有》《假行僧》、杨林无奈的《玻璃心》《别在窗前等我》完全不一样，好像带着哭腔，却又坚定无比。
后来，上了高中，当时一起去过生日的，就我一个。一天，去同学家借书，一进门，屋里飘出的居然又是“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泪水也悄悄的滑落……”，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一瞬间扑面而来。“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我问一已冒出胡茬、早熟的同学。“来自台湾的歌，《当我想你的时候》，千百惠演唱”。这天，我和早熟的同学一起，把这盘磁带反复听了两遍；这天，我知道了她叫千百惠；这天，我居然忘了把书拿走；这天，是1990年10月某日；这天，许冠杰的《恋曲1990》刚发行3个月；这天，我用攒了两个星期的早餐钱七块五毛，在南街买了属于我的第一盘磁带，千百惠的《第三次细雨》；这天，情窦初开的我，在听歌的时候，眼前居然浮现出班上某个女生的影子，像磁带封面的千百惠一样，如一泓秋水，纯净透明的眼里写满不可名状的忧郁……从此以后，只要“当我想你的时候”的歌声想起，那个女生娇小可人的影子，甚至一颦一笑，如千百惠，就会不自觉的在脑海里，与千百惠重叠起来……
千百惠《第三次细雨》磁带封面 图片来源网络
转眼三年过去，还算幸运，我以某普通学校高考文科还算过得去的成绩，上了离家不远的一所专科学校。进校那天，同寝室一开阳同学，抱着随身听躺着床上，眼里满是忧郁和期待。“听什么呢？”，我无话找话。“千百惠的《情书之泪》，88年的老歌了。”“她的歌声很有磁性，不信你听”，他摘下耳机，随手把那个小巧的松下递了过来。“茫茫然，想着他，不言不语不说一句话；忍不住，眼泪下，串串眼泪都是为了他……”，那嗓音居然那么干净纯澈，那么甜美清新，那么如金属般明丽灿烂！高中那位前排女同学若即若离的影子，青春的面庞，带着浅浅的酒窝，再次不争气的从眼前飘过，正如歌词，瞬间的甜蜜后面，是长久的苦涩，年少的我们，虽相互试探，但竟然不懂女生羞涩的暗示，不敢大胆的表白，也许，这就是有缘无份？正如后来刘若英的《后来》“有些人，错过就不在……”
多年以后，我参加了她的婚礼。一席洁白的婚纱，一脸幸福的笑容，看到我后一丝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埋怨，如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爱人怀里。这时，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与苦涩，只感觉胸腔里某个器官痉挛般的阵痛……耳畔不觉回想起千百惠哀怨婉转的《依然爱你》中：“钟声敲过午夜，分开了心中异样的感觉，两个世界……”确实，错过，就是两个世界。
千百惠音乐磁带 图片来源网络
三年时间，在宿舍、教室、球场、食堂、图书馆“五点一线”枯燥而又规律的日子里，从指缝间悄悄滑过。毕业了，告别了生活三年的校园，由西到东，来到另一所学校，只是小了许多，寒酸了许多。同样是在学校，角色如剧本般由学生变成了老师。
大灵山下，离家30里；一个人，一把红棉木吉他，一部红灯录音机。备课，上课，改作业，课后辅导，一天忙碌下来，最大的享受，自然是听千百惠，自然是在月光下走廊上，默默的想内心深处的那个人，在自弹自唱一曲《想你的时候》之后，再来一曲华克的《小罗曼丝》，一曲索尔的《月光》，一曲泰勒加的《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几经共鸣，几经挣扎，终是释怀。如千百惠《在雪中》，在风中，捧一把积雪，如柳絮因风，多年郁积的心结，终于无可奈何的，如风中飞雪，“既无泪也无恨……”渐行渐远。缘分天注定，后来，在这里遇到了现在的妻，内心深处那份情愫，也默默合上，从此尘封，只是会偶尔喝醉，会眼睛发酸，轻唱《当我想你的时候》……
后来，终于进城了；再后来，终于有车了，车载优盘有三百多首歌 ，曲目换了N多次，不换的，总是《想你的时候》《依然爱你》《窗的追想》《走过咖啡屋》。歌声飘过三十年，从懵懂少年变成油腻大叔，永远不变的，还是千百惠……
1980年代提着录音机逛街是一种时尚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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