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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安顺》往事追忆 民国安顺老茶馆 2020年第63期(总546期)

民国安顺老茶馆

靳泽津

民国时期的安顺,对城三里三。到1949年时人口也只有七万来人,但茶馆最多时有50多家。东西街小十字、南街县门口,北街四官桥,每处都有一两家甚至三四家茶馆。小街小巷也有,不过每家只有一二十个座位而已。

过去安顺茶馆名声不好,成了游手好闲、下三滥、下九流的代名词。故家训舆论均有“妇女不入”的诫言。尽管如此,但它好像跟百姓分不开,哪里有百姓,哪里就有茶馆,而且似乎没有茶馆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民国老茶馆  图片源自网络

我家的茶馆是两间平房打通,白木窄长条桌、长板凳,呈“非”字形排开,可容百来名茶客。所用茶碗,先是江西景德镇的:外面酱色里面青花鱼带盖两件套。后来破损续买,就只能买贵阳青岩的土瓷器了;开茶馆最讲究茶叶,虽然不是“雨前”“未明”毛尖,也必须是中等偏上,味要正而浓又耐泡。茶客回头不回头,茶叶是关键。茶钱每碗闲茶三文,书茶(听说书)五文,以后币制改变加上通货膨胀,就成三块五块、三十五十、三百五百、三千五千、三万五万……不管怎么着,都相当于现在的三角五角。每天白天可卖闲茶七、八十碗,晚上书茶百十来碗,其中每碗多要的两文归说书先生。

说到茶馆,一定要说到“袍哥”(“洪帮”帮会)仿佛无袍哥就开不成茶馆。不然形形色色的茶客,地方上的势力何以摆平?

说起袍哥,尤其是这些年看多了影视片上的那些黑帮老大的样子,总以为袍哥们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横行霸道的恶人。其实摸到道道也觉得没有什么了不得。我觉得可将之分为职业袍哥、挂名袍哥两类。前者少数,后者众多;前者无职业,都是些混混,听堂口大爷及上面舵把子的调遣;后者就像我们的茶客:小商小贩,小手艺人为找个“挡箭牌”“遮雨伞”也来嗨袍哥,一般的都是么爷,个别的也有五爷、三爷的,不过都是些闲职。

老茶馆  图片源自网络

60多年过去,到我家来的一位叫“疤哥”的茶客至今难忘。他姓甚名谁是哪路神仙我均不知。只因他鼻子正中有一条足有手指粗的酱色刀疤,位置离耳朵不远,下边挨及嘴巴。看样子他大我不过十岁,故我称之为“疤哥”。他每天风雨无阻地到我家茶馆听说书,我爱打瞌睡,于是他经常帮我冲开水。若有哪位爷到这里来耍威风,只要他站出来露出刀疤脸,想当爸的马上变成了龟孙。我问他怎么破的相?他说在东街小十字看袍哥打架,混乱中挨了一刀,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床上。据说挨刀时他没有哭,也没有喊爹叫娘,还直直地挺着,袍哥大爷就拉他入伙并封他个“执法幺大”,此位置比幺爷大,幺爷都喊其为“大幺哥”。他告诉我,其实当时他吓得什么都忘了,清醒过来痛得钻心,怕得要命,只是咬紧牙巴骨绷面子,尽量想“小侠艾虎”“南侠展昭”这些英雄好汉,还想过“以后怎么讨老婆?”“唉!遇到了只得认命,不过这丑疤还能辟邪,我家的菜园,以及邻近的那一坝清静了,偷儿不敢光顾。”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来我家的茶客们前有大龙井推豆腐的,后有大箭道菜市的屠户,加上四官桥这人窝子地,有开店卖油盐柴米、香蜡纸火的,摆摊卖油炸粑鸡蛋糕的,也有为这一片区服务的补锅匠、补鞋匠上房挖漏捡瓦的瓦匠,有算命的柳瞎子,吃死人饭的帅道士,帮人写诉状的胡师爷,红白喜事跑腿请客的田矮子,牙口陆爷,放高利贷的张三爷,独一无二的女茶客媒婆幺姑妈。还有卖草药的驼背,卖假棉絮的麻二,搞捏转的老幺。“捏转”这种行为是一种流动的赌摊,设摊人脖颈上挂个筛子,上面摆个转局,赌客在上面掀动转盘,设摊人在下面捏轴杆,指针停下制定标明赌客所获。

老茶馆  图片源自网络

这些人赖到这里,有的是劳累过后来这里歇气散闷,有的是来揽生意找活干。大都是和气相处,井水不犯河水。不分老少贫富,平起平坐,但互相间揭不得短,倒不得毛。无事时主要是吹壳子摆龙门阵。有“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道”的,摆谷家三中委,韩家二将军;有“包打听”专揭某老爷“爬灰”毛戏儿媳妇,某长官是个“太监”,其三姨太跟着副官私奔跑了等等轶闻趣事。说得精彩时,全茶馆里一片笑声。

我家开茶馆为了吃饭,还有串到我家茶馆来养家糊口的,安顺人把这叫做“一匹茅草一滴露水”“露天坝头的饭一个吃点。”到这来的“定员定额”有四位:他们挎个篮子或者头顶个竹簸簸。茶客以其卖的货呼其为名;比如“葵花”“圆米花”“泡粑”“泡糖”等等。别看这些只值一文两文的混嘴小吃,还得讲究个“品牌”:炒葵花籽盐巴挂白,只能掺石膏不能用胶泥巴,石膏吃了退火而胶泥巴胀肚子。圆米花是糯米饭压成小饼,放在斗笠上挂在檐口风干,猪油炸成。泡糖是糯米制成饴糖后拉扯上百遍,裹上芝麻。上述食品有些已经失传了,我们想起来还会淌口水。

茶馆一角   图片源自网络

唠筋扯皮又是茶馆的一道风景。在社会上混,牙齿都会咬到舌头,总会有些磕磕绊绊。遇到扭不干的抹布,约定俗成就近上茶馆评理,称为“吃讲茶”。规矩是输的开满堂茶钱。遇到这种事、茶馆老板就认为是“财神到了”。常客们七手八脚帮忙换茶、拉客,把门口看热闹的也拉了进来,塞他个座无虚席。

你别看那些不三不四的货,审起案来还蛮认真蛮严肃在道的。他们从评书中的《彭公案》《施公案》《包公案》中领悟了如何“审案”,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头是道在情在理,以“和为贵”为理念中心,不伤输方的面子又顺赢方的气,一般都会摆平甚至让双方握手言好。有哪个犟拐拐的还要强词玩横耍赖,定会换来一片嘘声,甚至会跳出镇堂子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

晚上吃茶,主要目的是听说书。迷者热天雷打不散,冬天不怕寒天冷冻。老者们各拎竹编烘笼来此,各就各位,都是寻个靠壁位置以便靠背。天长日久,自己认为公众默许这些位置就是他们的“领地”。百来人的堂口有十来个烘笼,加上门口三四十个站着听白书的挡了风,严冬时节也是暖融融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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