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

不知道岁月已老，却发现胃口渐顿，看见吃的东西再也没有了原来的那种至爱的欢喜，风卷残云，盘光碗尽的那种感觉了。所以岁月渐老的时候就终于有了当年无比渴望的淑女样，当然不是骨子里练就的，而是因为没有了对食物的那种渴望，所以突然发现，看人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抬头看到对面的大男孩，呼呼噜噜，吃得无比尽兴，面条都不是一根几根吃进去，而是拿筷子卷了团塞进去的，绝对是迅速地卷进去了那碗面，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菜，几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豆浆是当水一样喝了，还抬头问“能再来一杯饮料吗？”恳切的神情和那种对食物的热恋，都让人无法拒绝。

点头同意的时候，突然间觉得这样的情景特别的相似，原来曾经，于青春年华，也是像他一样的吃不饱，吃得香。想起了我的父母，也曾无比羡慕地说，“看你吃东西好香啊”因为那种香，他们就把好吃的都留给了孩子吃，而我的妈妈，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吃，眼神里既有羡慕，但是更多的是慈爱，是对她做的饭能得到认可的满足。其实正值年龄，吃什么都香，更何况是妈妈做的饭的味道，仅仅是那种感觉就让人回味无穷。

就在我出神回味之时，对面的风卷残余者，已经吃得热得脱掉了衣服，开始用餐巾纸抹头上的汗，一张又一张，好像刚才吃的那些饭都产生了能量，可是明明挺冷，我的衣服裹了又裹，还把围巾紧了紧，一样的环境，为什么就那么大的差别呢？恍惚中，大概是做着擦汗不尽兴，人又站起来了。站起来的时候就分外显得个子高，就这样于我身旁，真有些恍然似梦的感觉。送去幼儿园，于哭声中自己也含泪而别，送去小学，看着那稚嫩矮小的个子驮着个大书包，吃力地走进学校大门，久久不愿离去，觉得学校就是个社会，小朋友会不会欺负他，学习能不能跟上，他又能不能应付得来？无数的不放心，担忧，但是又祝福，快快长大。可是不知道长大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一个大小伙子就伫立于前了，需仰视才见，更让人吃惊的是象征成熟与长大的绒毛已一圈圈茂盛起来了。恍然似梦间想，到底是哪一天长大了的？好像又说不出来，日子就这样一日似一日的相似却又一天天的变化里，那个小孩子就成了大男孩了。而我，也从了原来的那个吃嘛嘛香的，变换了角色，看他吃嘛嘛香了，至于我的父母，已将衰朽惜残年了，老父亲挂在嘴边的就是“老了，不吃了，你们吃！”总是看着别人吃了。

想起沈从文在《湘行散记》里的一段话，“生命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用对自然倾心的眼，反观人生，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当时读到那段文字的时候，就觉得那个“藤葛”的词特别好，亲人之间，这样的藤葛都是缠缠绕绕的，于生命的交替之中，爱一代又一代的延续和传承。

在许多的人都在忙着操心名人的生死与情爱纠葛时，也许于我，知道“青春留不住，白发自然生”是规律，不可更改与替代，但更要懂得了生命的脆薄，白发自生，胃口渐差，所以那些爱，要更浓郁一些，生命的长度无法超越，我也要尽力，給它更多的爱，让它有温情有浓度！

2018.11.2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