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行

挥手作别，在地铁的人群里，嗖忽不见了你的影子，但是那句“你还有梦想吗”还在耳旁循环往复。

很草率地回复了，“我已经没有了梦想，被生活裹挟着往前有了！”我知道，你很失落，你觉得生活可以无肉，但是人生一定要有梦想，否则无异于暗夜前行。

十六年前，大概都是属于追梦者吧，所以我们才能从天南地北齐聚于大北京，屈居于一家小公司，成了北漂一族，彼时，你的梦想，除了日日更新的长篇小说，就是能够留在大北京。

公司的老板是你家亲戚，可是良善如你，经常和我们一起吐槽小气的老板、刻薄的老板娘，也一起感慨为什么好人没好报，坏人万万年？

比你略长几岁，就喜欢以大自居，可是大也没起什么好作用，无非是仗着比你大，就多欺负你一些，干不完的活找你干，买个东西随便指使你，大概是因为我的强势你的绵软，所以你总是乖乖地按照老大的指示去做，所以同事们（其实是年岁相仿的一群年轻人）又搞不定的事情，总是和我说，“让你弟弟去”，然后就所有的人，理直气壮地指使你去做事情。

好多年之后回想关于彼时的梦想，想来是有的，无非就是追随爱情，追求美好，所以可以毅然决然地、毫无留恋地扔掉在别人看来很稳定的工作。

漂，漂泊，飘零，居无定所，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哪里？但是因为年轻，少年心事可拿云，况且还有爱情，应该是有情饮水饱，全然忘记了那些困苦与迷茫，又加上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大家都是心思单纯的纯良之人，所以欢快的日子还是蛮多的。很多年之后，回忆过往，我记住了那些艰难，你说可是我们多快乐呀！

是呀，正年轻，还有爱情，似乎还有美好未来触手可及，应该是快乐的了。记忆中，公司急地铁公交站牌还有一段路，你总是会陪着大家走到公交站或者地铁口，送走了每一个人，然后就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公司里继续你的文学梦。

一直觉得，你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孩子，直到有一天，知道你是从那个穷乡僻壤走出来的全县第二名的孩子，跳出了农门，吃上了商品粮。可是有句话说“生不逢时”，因为在你毕业的那个时候，留大城市，怎么也需要个本科学历，专科连敲门砖都没有，你也无法和别人去解释，当年我比那些上高中的考得好！所以，就成了一个怀有梦想的北漂，在丰满的理想与骨感的现实之间，来回切换。

现在想来，当时的你应该过得很孤单的，只是我沉醉于自己的爱情，顾及较少，活是没让你少干，事是没帮我少做。但是每每想起你，就觉得良善那两个字熠熠闪烁，又加上是半个老乡，亲切感较别人要盛一些。

以为快乐是日复一日地延续，谁知道理想与现实总有交锋，那个时候，你的家人多次催促你回家。对梦想的渴望让你想拒绝他们，可是现实里守着一个随时要关门的公司和刻薄的老板与亲戚，又看不到希望。回家要从乡下做起，怎么选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后来大家都劝你，回去吧！京城米贵，居不易！

许多的舍不得，是离别的餐吃了一顿又一顿，是下班的那天路你送了这个送那个，是你将自己崭新的自行车送给了我（可是遗憾，在党校的院子里，许是尘封许是遗失，再也没有见过了）。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你记住的是最后离别的那顿饭，而我总是记起那辆崭新的自行车。

一别经年，苍山负雪。生活并未按照我们憧憬的轨道前行，后来的我们，都特别的艰难。记不清流了多少泪，也记不清多少次被生活的浪拍打，生死之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梦想。可是奇怪的是，千里远隔，竟然没有断了联系，知道你回到了那个乡下，从一个小公务员做起，然后娶妻生子，一步步从乡下调到县城，渐渐地职务有了些提升，生活有了些起色，买了房，背了贷，但是至少生活稳定，前途可期。再看看自己，在经历了人世几回伤往事之后，跌跌撞撞再走到今天，倒也有了几分坦然。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而人的成长，就是把对生活的期许与奢望，步步调低，然后换回点滴的快乐。

人说，要珍惜在你生命中未曾远离与走散的那些人，更要珍惜不远千里来看望你的人。生命的温暖，柔情，就在这时空的沉淀中凸显。被人惦记的那种感动，穿过岁月，层层扑面。你说，“说了很多次要去看看你，总是不能成行，这回一定要看看你！也不知道会不会认不出来？”

当时想，怎么会！可是真正看到你的时候，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嫩生生的小伙子，竟然就成了个沉稳的中年人，然后自己又觉得，十六年的时光，难道自己不老吗？可是微笑还是那个微笑，谦和还是那个谦和，良善还是那种良善，原来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随时光而改变的。然后，透过那个笑脸，仿佛又看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少年。

突然就特别特别感激生活，流年似水，竟然在流逝的过程中，没有带走那份情谊。就是真的敢于把自己最脆弱最不堪最怕人笑话的东西很自然地流露，就如同遇见亲人。做了一碗手擀面给他，就是简单的绿叶菜与白面，可是他觉得吃的蛮过瘾，北方人，一碗面就容易打发了，孩子说，“你就这样敷衍客人”，可是从内心深处来说，好像似乎从来没有对待客人的那份疏离，而是弟弟一般的亲切，随意。

“回去吧，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照顾好孩子！”想要问问他，那你现在的梦想是文学还是仕途还是孩子？但是张张嘴未吱声，中年人要背负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都是被生活的混流裹挟着，在世俗的泥沙间，为了守护家庭而做不得已的取舍。也许梦想会羸弱，但是有就好，即使泯灭，故事换了酒，理想兑换成了生活，那也一定是迫不得已。可我又觉得，你一定有梦想的支撑，否则就不会告诉我不能失去梦想了。

无论如何，走过岁月沧桑、流年逝水、万水千山，那份情谊，纯真如初！

2019.7.14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