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对着手机，脑子一片空白，空无一物，几乎敲不出来一个字，原来真正的感与触，是无法诉诸于文字的。

                         ――题记

迟暮之人，是断然不敢过生日的，每一个生日，都是年华恓惶之惊。成熟的人，是惧怕过生日的，断然不敢因为一个小小的生日，惊扰了他人的。那什么人愿意过生日呢？肯定是孩子啊！大把的光阴可以期许，还可以理直气壮地索要礼物，哪里有比过生日更开心的事情？小时候过生日，妈妈给打两个荷包蛋，单单是端着碗看着那象征着团圆欢喜的荷包蛋，就可以咧着嘴巴笑半天了，可是人到中年，再过生日，心头的滋味，恰如嚼了酸枇杷的滋味，余味悠长啊！

很多很多年，都是一个人偷偷地将生日过了，常常会在之后，妈妈问起，“咋不吭声呢？”就笑笑，假装毫不在意地说，“哦，我自己也忘掉了呀，怎么提醒你呢”？可是事实上又怎么会忘掉了，心里偷偷地期许了许多，但又明白想要的都得不到，于是，就很无奈地放弃了，然后自欺欺人地说忘掉了，自我安慰，大人了，大家的生日可不都这样过的吗？又能有几个轰轰烈烈，大动周章呢？

记得小时候过年，妈妈总会说，“过年嘛，那是孩子们过年，大人还过什么年呢？”然后就信以为真了，觉得小时候穿新衣服，放鞭炮，讨红包，过大年，好开心，大人不需要！可是又很奇怪，既然大人不过年，那她又为啥还要去烫个头发，穿漂亮衣服呢？全然不懂《小王子》里有一句话说，“所有的大人最初都是孩子”！

有些事情有些话，真不知道到底是懂了幸福还是不懂幸福，“难得糊涂”，大概就是说不懂的时候幸福感更强一些吧！可是人又都得长大，老去，懂得越来越多，于是快乐越来越稀薄。

有个朋友，生日相差无几，前后两三天的样子吧，每次听到他很开心地说很多天之前就开始过生日了，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大概总要整至少一周的时间，颇有几分李自成得天下天天过年的感觉，成天在过生日。每次痛恨地说，“呀！赤裸裸地炫，简直就是拉仇恨，能不能收敛点儿，这差别也总是太大了些！”然后听到他很满足的笑声才觉得，有时候，世俗的欢喜大概才是真正的欢喜，人们总是说要内求，可是在外的东西也确实有不容忽视的力量。读再多的书，懂再多的道理，可能也比不了那一刻的欢喜吧？

成长，成熟的意义大概就是因为懂得了再喜欢的东西，如果没有，也就不用强求，安安静静地过个生日，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又能淡然平静地看待它。

可依然还是不能免俗，然后一个人，不厌其烦地为自己做了碗长寿面，你看，曾经最不屑的东西，有一天，你就慢慢地向它靠近。依稀记得雪小禅好像说过一句话，大概就是越成熟，越愿意舍弃文字的清厥与脱俗，去换取俗世的欢喜与圆满，谁又能脱俗呢？连张爱玲不也追求小团圆吗？福与寿，这名字读起来都是那样饱满充盈的感觉，又想起妈妈总说的那句话，“吃胖点儿，吃胖点儿，胖嘟嘟的看起来福气”，又眼泪叭嚓地想，“好像总是不能让她如愿，记事起没有一件事情让她如愿，总是任性妄为地随着自己性子，徶着来，但也没影响她爱我！”

孩子嫌弃地说，“更年期综合征的大妈”，但也没妨碍他一边嫌弃一边陪着我聊天，告诉他你既然嫌弃我，就别和我聊了，挂了吧！挂了吧！可是他执拗地说，“挂，挂了我是孙子，我才不挂呢？凭啥挂啊！”心下明白，有些人嘴上嫌弃你嫌弃得要死，可是心底里，那是满满当当的爱！

说你丑的人，心里一定觉得你最美，一笑一颦都是风景；说你笨的人，心里一定觉得你伶俐，一举一动都透着机灵；说你傻的人，心里一定是因为心疼你的善良，估计别人，而不是真正觉得你傻。即使你真的丑如小鸭，笨如憨熊，傻如二妮，也没关系，总有些不离不弃，安暖如旧！

这大概，就是年华惊逝的底气与依恃吧！总说要学着感恩，其实哪里需要学呀，看过那么多的冷眼，经过那么多的薄凉，再遇见安暖，就像饥寒之人遇见火把，只有急趋往复，不用教，就全懂了！“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是那个风霜雨雪中远行的远行人，看过风景，遇过荒凉，所以懂得珍惜。

总是告诉自己“不许回头看！”也不要去想未来到底有多远，只要安安静静地过好每一天，用最轻盈浅淡的笑，去笑对风劲雨漫，用最沉静的心，去面对潮来汐往。学会做一个用底气有内涵的安静的人，剩下的就放手把它交付岁月！

梁实秋说，蓦然一惊，已到中年。是啊！你笑着说，已到中年！

2020.3.12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