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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种塘其实就是鱼苗塘,养鱼苗的水塘。
小城的鱼苗塘在电珠厂新南街东边,两大一小三口水塘,北是向阳巷,南是电光巷。
两口大水塘原来是一口的,从中间砌筑一道红砖塘堤,分开成两口鱼苗塘。
这两口塘面积约共有十多亩,水深约一米左右。北、西、南的塘堤是围着水塘而建的民居后门,塘堤种有许多槛蔴树。
小塘约有六七亩,在大水塘的东边。与大塘交接的中间隔着一道暗水渠。一条塘堤小路由北横到南,即从向阳巷接到电光巷路边。
据说,这大小塘原是县水产公司的,后来下放到小城二十多公里外的河角水库。河角水库自己的水库也养鱼,所以鱼苗除了自供也对外销售。
八十年代末,鱼苗塘的职工包括场长出纳共有五男一女六人,场长阿伟,出纳阿洪,退休出纳曹伯,职工有阿球阿发阿辉阿金,阿金是女的,家在小镇里面。
场部在大小塘中间近向阳巷旁,是一栋两层带院子的小楼房,屋顶是瓦面,院门口朝东,小塘堤路就从门口经过,到围墙角一拐再沿着小塘的塘堤就可以走到新南街。
门口进去,左边有露天楼梯上二楼,右边有一口水井,井口有六十公分左右大,靠着围墙有两间小屋,门向着门口的是小便处,里面放着装便溺的两只塑料筒。另一间是冲凉房,门对着水井。水井西面是厨房。
一楼有走廊,三间房屋,左屋是曹伯住,也停我父亲和场长的摩托车。听我六叔说,曹伯原是国民党兵投诚过来的,开始是做出纳的,后来退休了,由于无儿女就继续住场里。
右屋是阿球住,他是山区人,身材魁梧,喜欢喝酒,酒后就操一条木棍耍棍法。秋冬两季穿一件绿军衣,听说他是退伍军人。
中间的屋是工具房,平时堆放鱼网和网兜,还晾着下水用的水裤。这间屋有后门有窗,后门是暗水渠和大水塘。
二楼也是三间房屋,同样有走廊。楼梯口的房间是阿伟办公室。中间的屋是阿洪住,他差不多三十岁,是替父亲的班的。接曹伯的出纳位置。最后一间房是阿伟的宿舍。阿辉和阿发住另外一个地方。
小塘的水脏,鱼苗一般放在两口大塘。用几口大网围成长方形的网兜,使用竹子插在网兜的四个角固定。
由于鱼苗场也属河角水库,父亲是水库管理处工厂的领导,每次回家休息时,会带我小镇趁城。摩托车就停鱼苗场里。
2
阿伟个子高大,约四十来岁,国字脸,颚骨高,分头,讲话慢条斯理的,抽水烟筒。火烧眉毛的事也要舒舒服服抽几口烟。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诈死白严”,“白严”就是扒手。以前在小镇的街上见过人抓住偷钱的扒手,那扒手被抓住就倒在地上哀叫。
有一次,阿球因工作的事跟阿伟吵,无论阿球怎么样吵闹,阿伟搂着竹水筒镇定自若地抽着烟。阿球看着他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就暴跳如雷:屌毛场长,看见你屌火就烧了。
阿伟仍然不动声色,抽完最后一口烟时,朝阿球看了一下,拿起一张草纸折纸媒条,然后伸到阿球面前不紧不慢地微笑着说,屌着火了,帮我点着纸媒我抽烟。
阿球听到他这么一说“噗嗤”笑了起来,举起手笑骂着:呸,丢卡娘,诈死白严。
每次卖完鱼苗,阿球总会拿一张小鱼网抓两尾鱼喝酒。
喝酒的伴有阿伟阿洪,阿球一边喝酒一边大声骂阿伟,阿伟不理他,喝自己的酒。
大水塘周围人家的小孩,周六周日或晚上会躲在树丛中钓鱼。这时,阿球就拿一条木棍走到大塘中间的红砖塘堤,呼呼喝喝地舞着棍。那些钓鱼的小孩看到全逃了。
阿球是讲厓话的,有时发现有人钓鱼时,他往塘堤一站,吼着道:丢寄娘捉你娘个海。
他这一吼就如晴天霹雳,钓鱼的人又吓跑。
3
阿洪有台组合单卡三洋录放机,每晚都播放谭咏麟张国荣的卡带。
那时,我父亲把我转到城里的四中读书,住在鱼苗场的一楼工具屋。自修回来,很远的地方就听到阿洪的放录机播放的音乐声。
我喜欢听许冠杰那把“斤两十足”串烧磁带,特喜欢听哥哥张国荣的歌。哥哥的《为你钟情》听得我如醉如痴,常常跟着录放机唱歌。
在城里读了一年就不读了,后来听说阿洪买了二手小巴士搭客,在麻岗发生车祸不在了。
阿辉和阿发少接触,阿辉镶着金牙,一年四季都穿工作服,头发往后梳,有点像《侦察兵》里那个王德标。
阿金,是街上的人。以前是水库工厂的职工,接婚后调回鱼苗场,她先生是在镇里的粮站工作。
在城里读书,是曹伯煮饭给我。每个月伙食费父亲月底给他。
曹伯头小脸大有眼袋,他每天先吃饭,我的饭放锅里。一般有两菜一汤,鱼是必须每天都有。
我父亲定下我的伙食费每天二十元的,差不多到月底,曹伯会对我说,这月又超了。
不读书后,我到外面去流浪,有时回来,我会找到曹伯给点钱。
后来,鱼苗场填上土方做宅基地卖了,新鱼苗场搬到小镇东的郊外,过了几年,曹伯走了
我最喜欢看阿球喝了酒在月光下舞棍术,有晚自修课回来,父亲也刚从珠海到,拖着阿球买了几个菜回来喝酒。那晚,他们喝了很多酒。阿球站起来把身上的单军衣一脱,操起木棍走到大塘的塘堤,一招一式地认真舞着。
月光下,鱼苗塘水面波光潋滟……
壬寅年二月十二,记于静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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