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

     半夜里，火车到了兰州，手机短信息的铃声突然响起，浓睡中的我睡意惺忪并带点恼怒：“这么晚了，谁还来信息？”

    拿起手机打开信息一看是母亲，心里的怨气顿消一半。母亲的信息是：“乞衣仔，你到哪里了，老妈睡不着。”

   我倚起身来，半躺在卧铺上，同母亲聊起信息。

   母亲说，打你离开珠海后，一直都没有睡好，其实心里并不是挂着你，因为你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次远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底总有空荡荡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你父亲不在以后就特别强烈。

    读到母亲这条信息，我的目光定格在手机屏幕上，心里一阵酸楚。准备给母亲回信息时，手举在半空中半晌都没有按下。

    火车，正有序地前行，我的心却杂乱无章。

    记得那晚在珠海，我正在收拾行李去广州。母亲默默地站在我的身旁看着我收拾衣物，突然她挤过来推开我，从大衣柜里拿了几件厚衣服。我对母亲说，天渐渐热了，用不着拾厚衣服的。母亲说，西藏天气反反复复的，现在北方的天气还是非常冷，带上几件厚衣服有用的。

    将要出门时，母亲在大厅泡上一壶茶，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母亲这样送我了。我坐在一旁喝着母亲泡的茶，也一边地看着母亲，母亲则是坐在一旁看着我喝茶。

    忽然发现母亲的额角不知什么时候又添上了几根银丝，便对母亲说：“妈，你的右额又有白发了。”母亲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都四十多了，我也做了几十年的内婆婆外婆婆了，这个时候还不长白发，什么时候长白发呢。”

   要上车时，母亲坚持着不让我帮我拿行李，她拎起两大袋行李快步走向停车场。

   上了车离开时，我发现母亲呆呆地站在花园门口，眼睁睁地盯着我的车。

     父亲去世后，感觉母亲越来越苍老了，以前性格活跃的她，也渐渐变得默默不语。大多时候母亲都喜欢一个人坐着，看着父亲的像。母亲曾对我说，他在的时候，几十年来跟他吵吵闹闹的，那时心底里却是踏实。，你说这个人说没就一下子没有了，心里还是接受不过来。

        记得父亲在医院时，有时发脾气不肯吃药，母亲便会哄着他说：“我的朋友好乖呀，是一个男子汉。”

     父亲总是在母亲耐心的劝说下开开心心地吃了药。母亲对我说，以前他在世时，大多数闹别扭时，都是我转头同他和好的。夫妻几十年长，有谁没有脸红过呢！夫妻间谁认输谁胜了有什么重要呢？

      每逢年过节的，就算一大家人都在家，母亲都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往家族里每个成员的手机发祝福信息。不论大小节日，母亲从不落过。每逢家人团聚一起时，吃饭时，母亲总是喜欢坐在我和六弟七弟身边，满足地看着我们吃菜，安详地看着我们三兄弟喝酒聊天。

        父亲走了后，母亲每月都要回乡下的家住上半个月。母亲说，人老了，就得呆在家里，我在家，家就像一个家的样子。你们随时回哪一个家都有我，再者我怕你们父亲半夜里回来时找不到家。母亲打扫两个家里的清洁，从不用别人帮手，家里的每个角落，母亲都是小心谨慎地抹扫着。母亲说，把家找扫得干干净净的，你们回家时就不会住酒店，住到家里就住得舒舒服服的。 

     父亲去世后，如果我们兄弟遇上什么困境时，母亲便会给我们信息或是电话，说的是一句说话：“我相信我的儿子会行的，你一定会行的，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火车呼呼地奔驰在青藏线上，淡淡的车顶的灯光下，夜里的风，虽然有些冰冷，从玻璃窗里，我仿佛见到母亲那慈祥的脸庞。

2011年3月21日去拉萨的火车上。2022年5月30日，修改于静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