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如
四月进入中旬，越发爱上走路。
静声不语地从春风里走过，路过每一个晨起日暮。眼见着春暖了，树绿了，花儿开了。一切都刚好成了我爱的样子。
中午放学，和女儿并肩回家。最近，这孩子的个头儿使劲往上蹿,恰如那雨后拔节的春笋，看来很快就要超过早已“停滞不前”的我了。生机盎然，万物生长，这是自然法则，亘古不变。
必经的路旁，铁艺的围栏内，开满了丁香花。一丛丛乳白，一簇簇淡紫，满树骄傲的花团舞动生姿，随风散发着阵阵沁人的清香。
忽地想起湖边那片海棠来。去年此时，我曾用镜头记录下它们盛放的芳华，“春深浅，落红满地，风如剪”。
记得那天，也是和女儿一起，刚好路过，被它满树怒放的花朵所吸引。艳阳照耀下的一树树海棠，全部怒放而开。红白两大色调巧妙调和成的醉人粉色缀满枝头，张扬得姿态恰到好处！花朵之繁盛与茂密，将眼前无边春意，渲染的浓郁而又热烈。加之暗褐色的枝干，嫩绿色的叶片，真是把海棠花儿娇娆悦目的倩影衬托到了极致！抬眼观看，更像一幅锦绣画屏悬挂在湛蓝天幕的背景之上。
恰有阵阵和风吹过，摇曳的枝头舞出成群结队的粉色蝴蝶。顷刻间，已是满眼粉扑扑儿地一场花瓣雨。继而，落下一地如雪。或在风中打转，或在地上起舞，或是顽皮的落到水面，那娇媚的粉色像是被水洇散开来，变淡，变白，荡起微微涟漪。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年的时光就这样不经意的远去，如烟的往事大多蒙上了暗淡的色彩，倒是这满树的海棠花儿摇曳出来的情丝异常清晰。
是时候，该去看看了。
接近正午，走在湖边很是安静。一片片睡莲的叶子乖巧地浮在水面，偶有新生的鱼儿或是蝌蚪调皮地捉着迷藏。心里被海棠花填满，任由一路上鹅黄的连翘，洁白的樱花，嫩绿的垂柳枝，紫红的满条红……便再也入不了我的眼。脚下的步子分明在加快，却并不自知。
像极了初恋的少女，正在赶赴一场心动的约会，急切切、情怯怯。和娇羞无关，和含蓄无关，只是那样一门心思地投入着，沉醉着，幸福着……
过了石桥，便是心心念念的那片海棠了。
走近了，并没有看到我期待的那片盛景。这里，大大小小，共有十二棵海棠树。许是受前些时候的寒潮影响，早春气温极低，今年的花开得迟了一些。最高大的这棵，此刻，正是含苞欲放时，“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最喜花骨朵尖上那一点点红，鲜艳欲滴，像是姑娘刚吃完鲜草莓的嘴唇。再看另外那几株，枝上仍一片死寂，不见一丝新绿。数了数，像这样枯死的海棠树，竟有七棵。
生老病死，树和人一样，都是无法逃脱的命运。只是，几乎每日经过这里，竟然没有注意到，它们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死掉。而去年的此时，我分明还注意到它的盛放啊，想到此，不禁内心唏嘘。
花开总有花落时，缘聚终有缘尽日。醉心于花开的肆意美好时，很少有人会在意花落。沉浸于拥有时的甜蜜时光，便不会去想有朝一日竟然会永远的失去。我们总是习惯的以为，太阳下去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却偏偏忘记了歌里还有一句“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去年秋天，还曾路过它们身旁，发现它们结了一树树玲珑的海棠果。秋风萧瑟，海棠成熟时，迎着晨光或是夕照，尤其漂亮，红艳艳，像是缀满了一树树的小灯笼。好奇的女儿也曾忍不住摘下一颗，放到嘴里，连说好酸。地上偶有落下的海棠果，我会弯腰拾几颗回家，放在白色的盘子上，红白相衬，晶莹剔透。关于海棠的情丝，之所以越发清晰，想来不只是那满树的繁花，也是因为它曾点滴中装饰了我的旧时光。
待到凛凛冬日，海棠树只剩下枯枯的枝干，立在冰冻的湖边，和其它树木毫无二样，我便再没有关注过它们是否存在。树和人，其实是一样的啊，正值繁花绘锦绣、青春吐芳华的美好时光，必是人人瞩目。一旦到了韶华不再、暮年古稀之时，自然而然会被人很容易的忽视，于寂静处，一天天淡出人们的视野。甚至，如我这般，哪怕是天天经过它们的身旁，也竟会在不觉间将它们彻底遗忘。
来年，芳菲四月，又是一季花开时，湖边再无这片海棠树。
贾如：河北唐山滦县人，爱生活，爱读书，爱旅行，业余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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