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平
天明的越来越迟，定好五点十分的闹铃，醒来忙乎了好大一阵，等孩子吃喝洗漱完毕准备上学走的时候，已是六点二十，天色却似乎没一点儿要亮的意思。
每个星期一的清早，看刚上初一的儿子架起他那夸张的校服，扛上一大一小两个鼓囊囊的书包，我都按捺不住送他上学的冲动，尽管急于长大的小东西有时很是不情愿。
今天，他们学校又恢复了之前的作息制度，早间比上头来检查的那段日子提前了近一个小时，随着天气一天天见冷，我这周一早晨送子上学的理由好像就更能站得住脚了。
从城东路的小坡下来，正好赶上红灯。车子刚一停稳，忽然，车外右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穿校服的孩子，先从副驾驶那边的车窗看了一下，又绕到车前。借着前挡外的车灯，我看清了是个戴眼镜的大个子小女生。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应该是认错车了，谁知她又小跑着到了驾驶位的这一面，伸出手来急火火地拍了拍车玻璃：“叔叔，能不能送我到二中？我给你车钱！”“给车钱？”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跟两个书包横坐在一起的儿子，探手按了一下玻璃升降按钮，跟她说道：“坐到前头吧！”
“学校要求我们六点四十必须坐到教室里，麻烦你了，谢谢叔叔！”刚刚坐下的小姑娘抬起头来，怯怯地跟我说。
“没事的，我先把孩子送到三中门口，完了咱从那边直接去，也快。”绿灯亮了，我一边挂档一边回答。
车子小，背上的书包又挤掉了一部分空间，虽然坐在前座上，这孩子还是显得很局促。
外环路上绕了一个小弯，三中马上就要到了。这时校门还没开，先到的大堆孩子们无序地挤站在大门两侧四围的道路上，有的扶着单车把手，一只脚点着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学校的伸缩门，有的缩着脖子，两手筒在校服袖子里，围在一起像扎堆儿的小企鹅似得低语着什么。“又没开门！你们这学校真是的，这么多孩子挤在路上，车来车往的多不安全！”停下车，我嘟囔着出来急急拉开后车门。
“就是，不安全。”儿子一边像《木偶奇遇记》里跟着狐狸的猫儿一般重复着这一句，一边挣扎着把他那一大一小俩书包一前一后挂在了身上，然后朝我挥了挥手：“快走吧爸爸！”
“嗯，靠边站着等啊。”
上车后，我瞅了一眼工作台上的电子钟，六点三十，扭头跟那孩子说：“能赶得上，没事的孩子。”“谢谢叔叔。”“过几年我家儿子也就像你们这样了，没事。”
路上，我简单跟这个一直都有些紧张的孩子聊了几句。她上高二，刚分过文理科，她说可能到我儿子上高中时就不再分科了。她本来住校，因为感冒请了假，今早到校时她爸刚好有事没能送她。
体育路口，一个红灯等了不到半分钟后，我又暗暗给脚下的油门加了几分力。再过一个弯就是二中了，这时，我听见这孩子窸窸窣窣地往外掏东西，“这孩子，真有意思”，孩子可爱的世俗好像一只小小的蜂儿轻轻蜇了我一下，心底涌起一丝酸酸的苦笑。
一分钟后，二中到了，不等车子停稳，小姑娘一把推开车门，另一只手把一张刚刚掏出来攥在手心里的人民币放在了车座上，撂下句“谢谢叔叔”，撒腿就跑。
“嚓”，我赶紧拉起手刹，摘空档，顺手熄火，车灯没关，钥匙也没拔，捡起那张皱巴巴的纸币，“嘭”地推开车门就往外赶。校门口的保安一见这阵势，慌得够呛：“干……干……干啥的？”顾不上理他，我朝着那孩子高喊着：“哎……”几步追了上去，见我追过来，她略停了一下脚步，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说了她一句：“看你这孩子！”小姑娘低下头，接过我塞到她手心里的钱，又来了一句“谢谢叔叔！”
“快去上课吧孩子。”
看着小姑娘在二中校园灯光下陆续赶到的校服里很快模糊的背影，有那么一瞬，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也曾在这所高中就读的自己，那时，校园没这么大，灯光没这么明，县城里，还没有出租车……
安晓平，男，山西省武乡县公安局民警，1978年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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