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嗨：市县写作的困窘

在县城写作群体，属于纯粹的文学自嗨群体。

特别是在县城写了几乎是一辈子，没有上过《人民文学》、《收获》、《花城》、《天涯》、《作家》、《《北京文学、《上海文学》、《青年文学》的作家，比比皆是。再退一步，就是省一级的文学刊物，在县城写作上一次也并非易事，从黑龙江的《北方文学》到广东的《作品》，从江苏的《东海》到西藏的《西藏文学》，几十个省级文学刊物，都是本地作家们努力争取走上去的殿堂。在县城里写作，一辈子没上过省级文学刊物的太多了，所以自嗨性质的写作，对于在县城写作者，无疑就是精神鸦片。自己很兴奋，别人看不见。自己很激动，别人很冷漠---这就是县城写作的困窘。

县城如此，比县城高一级的市级写作，也是如此。一个地级市，看似热热闹闹一群人在写作，其实和县城写作一样，同样是文学自嗨。

一个地级市 ，写作往往是独立的单元。他们看似和省级文学刊物相联系，其实联系也是非常松散的。在市里写作，想上省级文学刊物的人，也是一大群，毕其功于一役的作家，也是不少的。就是一个地级市作家协会的十几个主席副主席，上一次省级刊物也是有不少困难的，也是需要努力努力更努力的。很多时候看看文学刊物的目录，市县作家上去是很少的。就是市级作家协会的主席副主席，目录上也是很难看到的。

市县写作的困窘状态，很容易被一些刊物发现。这些省级文学刊物就创办了另一个半月刊，专门针对市县写作者上省级刊物难的问题。刊物把下半月刊承包给一个书商或是一个小老板，每月给刊物万儿八千的，让刊物有个活钱花花。承包者就出卖版面费给市县的作家们，用来满足他们上省级刊物的梦想。一个页码开始时1000块，慢慢生意好了，变成了1500块。市县的作家们就把文学自嗨变成了另类的省级文学刊物共同的自嗨。市县的作家们虚荣心满足了，下半月的承包者也赚了一大把人民币，互相配合何乐而不为呢？

这类刊物的印刷数量很少。一本刊物96个页码，每个人发一个页码，就印刷个300本，给上刊物的市县作家们邮寄两本样刊，就是192本，剩下的108本存存档案，市面上基本看不到这本刊物。而看到这本刊物的就是作家自己，还有作家的几个朋友到家里喝酒，作家拿出来让他们看看，帮助自己的自嗨更完美一些。很多人认为这样的刊物没有市场，其实错了。全国几千个县市区，一个县市区每年有一两个人在这本刊物上发一篇，这本刊物就不缺稿源。作家和刊物下半月配合的天衣无缝，这也是达尔文的适者生存吧？

下半月一个页码1500发表了，值得庆贺。喊几个朋友喝一杯，一瓶一百块的酒喝个三四瓶，再拿两盒大中华，点个五百块的菜，也需要1000块钱吧。这就增加了消费，拉动了市场，为当地的GDP做了绵薄的贡献。很多人对于这样省级文学刊物颇有微词，其实大可不必，作家花自己的钱上省级刊物，那是他自己的事。上就让他们上吧，满足一下虚荣也是很需要的。花自己的钱上自己的小说散文，总比把钱送给高息吸储的人好多了，最后血本无愧还不如买个版面呢。

到了年底，下半月省级文学刊物还要举办重大活动，或是搞一个中国小说年度一百篇杰作奖，或是中国散文一百篇年度嘉年华奖，或是搞一个诗歌三百六十五首年度桂冠奖。付费3000元或是5000千元，就能评上冠以中国年度奖的文学大奖。市县作家往往是这些大奖的获得者，省会城市和北上广深几个城市的获奖者要少很多。而这些奖一般在大城市颁奖，获奖的前两名是全国著名作家，是颁发奖金的，其他的都是陪衬，是要花钱买奖的。然后著名作家和买奖的市县作家合个影，回到市县后发到朋友圈里或是群里，让一个人的自嗨变成一群人的自嗨。

还有的刊物不收取版面费，但是市县的作家们发了稿子，要根据长短购买五十本到一百本刊物，这样的刊物对于市县的作家们还算是开恩的，毕竟花了钱还有刊物在，送个朋友也算是自嗨达到了高潮。但是问题也随之出来了，每年市县要评奖的时候，要求是省级文学刊物发表的作品，市县的作家就把这样文学刊物发的作品上报了，让评委们很是为难，评上吧，有些凑数，不评上吧，人家的确是发在省级文学刊物上的。

所以，在市县写作的作家们，自嗨性质的写作是无可指责的，自嗨性的评奖也是无可指责的。2017年，散文批评家刘军有篇文章《散文作者应如何看待文学奖项》里说到了这样的问题，很是适应市县的写作者们：“一些刚刚开始写作，急于得到承认的处于信息边缘地带的作者，在看到征文和得奖信息后很容易兴奋起来，并认真对待之。另有一些长期失意的中老年作者，也有可能笃信此事，当成宝贝而珍惜之。文学生态系统如同海洋系统一般，有极高和极低的分别。因此，对于野鸡类文学奖项，对于骗人钱财的培训、调研、采风等形式，行政管制是一方面，个体的信息判断能力和心智成熟能力则是最后一道闸门，这道闸门守得住，无论多么艳丽绚烂的忽悠，皆可应对之。”

刘军说的两部分作者，大多就是市县的作者。就是像我这样的作者，地处偏远信息闭塞，最容易为了自嗨的目的，首先是自己先骗住自己，然后去这些刊物上发一些东西，聊以自慰。就像我不会去谴责我一样，我也不回去谴责每一个自嗨的作家。

其实自嗨，也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