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虚幻（组诗）
文/邹进
流浪艺人
云层低垂，低到与音符接近之处
低得让围观的人
忘记姓名、年龄、性别和风雨
眼前这位流浪艺人，手持二胡
旋律凄美，泉水泛起涟漪
过滤所有杂音
世间万物，在他眼中
远抵不过一掬清水
和一次放逐灵魂的流浪
从蓬乱的头发和胡茬里
以及迷离浑浊的瞳孔中
我断定：在看不见的某个角落
在霓虹和摇滚的背面
他枕着露水，怀抱月光
无数次亲吻二胡
亲吻那个让他以流浪的方式
追寻终生的爱情故事
背着二胡流浪，他被
千山万水眷顾
成为一个孤傲的国王
海边听雪
海边之夜，有寒风拱卫
铜墙铁壁隐没在浓浓夜色中
独坐书房，聆听窗外风雪造访
我的思维，融入远天远地
依稀听到大雪在外面呼吸
茫茫滩涂，一夜白头
天地瞬间冻结
海水流速放缓，很快适应冬眠
我不畏惧寒冷侵袭
可以想象出，大雪的肆虐呼啸
铺天盖地，纷纷扬扬
此刻 ，我把自己安置在
暴雪中心
沉默在心中聚集，恐惧
在一步一步怯退
雪花密密落在灵魂深处
让我的骨头更加壮实
面前的屏幕文档，干净如雪
而思想高地渐渐隆起
意象纷飞：比大雪更辽阔
最美的惊喜
透过云雾，却什么也看不见
顶峰并非高处不胜寒
缥缈，辽远，气象万千
都不是大山最美之景
就像一首诗，有时并非一首诗
我们期待柳暗花明
忘记了山重水复的无穷魅力
有时，攀登和探索
恰恰美得让人不忍放弃
仿佛在忘川，小船逆流而上
跟随云朵随波逐流
邂逅原野，礁石，海滩
倘若被一只飞鸟撞击
惊喜在安静中萌动
画面充满灵性，我被深深击中
如此细节，让我学会
观察人类的欢愉和悲苦
幻觉
海没有岸线：我看不见
海心脏跳动：我听得到
推搡，排斥，摔打
从不乞求谅解：大海
早已习惯在撕碎中重生
海浪涌到我的脚边
又突然退回去
像一个堪舆师
把幻觉化为
罗盘，隐约众多星辰
山川及河流的走向
大海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它的一生：奔流不息
即使沉醉梦里
也没有终止
——对远方的探索
风吹江南
江南的风，是柳芽吐露的气息
唇齿间轻染嫩绿。彳亍
独木桥上，流水细如丝绸
哪怕一丝春雨，也氤氲桑叶底色
在水乡，一滴绿
浸透整个春夏
眼眸运用想象
蘸满湿漉漉的忆念
季节在十字路口，随时调整风向
而我在风中拔苗助长
与众多野花亲密无间
翠绿的风，是另外一种语言
把命运托付于无形
相亲相爱就是随风流浪
就是在沉默中低吟：你是风儿
我是沙，缠缠绵绵闯天涯
风又来了，寒而劲
我与一片落叶紧密拥抱
我决定久居江南：既然认识了
就不再离别
较量
海水汹涌，涛声如雷
那些咸涩的欲望和愤怒
从舌尖到心灵深处
令万物生无可恋
滩涂裸露，陈列着条条肋骨
这是海岸线的伤口
被烈日曝晒，被盐水腌制
浮沉在浪头，我更像一截枝桠
被海风打磨成一把剪刀
在翻来覆去的较量中
我把巨浪裁剪为水珠
用苦难为日渐空旷的灵魂补钙
大海，请收留这些英雄的尸体吧
螃蟹，章鱼，乌贼，甚至
包括河蚌和水鸟
五亿年后，它们的化石
会展览在泥沙腹部
并被弄潮儿奉若神明
邹进，江苏盐城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在水之湄》。作品散见《诗刊》《扬子江》《鸭绿江》《山东文学》等刊物。曾获诗刊社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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