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那年那月那些事 文／宁廷常

那年那月那些事

 

  文／宁廷常

农民挣工分，工分可分粮食，工分可以分钱，工分就是钱，就是粮食。“分，分，分，社员的命根”。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人都叫“社员”，都属于生产队长管辖，一个生产队就是一个“小国家”，三百多亩地，七十多户人家，一百多个劳力。

黎明划破黑暗，老槐树下的钟声响了，有“工作”的社员下地干活，没有工作的，陆续来到树下，等待队长安排。老爷们（成年劳力）或坐、或蹲、或站，拿出一张纸，用手一折，用舌头顺着一舔，撕开，拿出烟包，三个手指头捏出一些烟丝，均匀地溜在纸上，一折一卷，一支烟瞬间做完。拿出火机“嘎巴”一下，点着，深吸一口，嘴眨巴一下，便喷云吐雾起来。小伙子们，看看小人书，哼哼不成调的“打虎上山”，姑娘们嘻嘻哈哈调侃。树上的鸟儿也习惯了一切，也在枝头上唱歌。

分配完后，队长指示我，哪些是天工（早上二分，上午下午各四分），哪些是包工。

夕阳西下，我拿着记工本，哼着小曲，迈着四方步，悠哉悠哉到田野里每个干活点记工。在我们生产队地盘上，我仿佛钦差大臣，无论走到哪里，老少爷们都对我礼貌有加，看到我的影子，干得非常认真，仿佛看到发工资的人来了。

领工的队副，或者妇女队长，或者临时组长向我一一汇报。我拿出笔，神圣地记下他们谁谁某月某日的工分。

场里的工，牛耕地，车拉麦，上化肥，修田埂，刨花生，分粮分柴、拧辘轳浇地，瓜地，菜园，饲养处……都是天工；割麦子，除草，除栏粪，栽树，修水渠，打高粱叶，刨玉米秸……属于包工。

对于包工的活，我自己测算。每当测量栏粪方时，都会听到“太臭了，把肩膀压破了”之类的牢骚。于是量高时，总量凸起部分。善良的心告诉我，九等社员太苦太累，于是，我便睁眼闭眼罢了。当然，对于不合格的包工活我也是铁面无私；而对漂亮的女孩们，我基本上束手无策，她们那会说话的眼睛，那一声声甜蜜的“弟弟”，或者撒娇地推我一把，我只有挠头皮网开一面。不公平，对不起父老乡亲，可有时候，这杆秤很难平衡，因为我也是食人间烟火。

我的这个“官”是大家选的。我高中毕业，我第一次参加生产队社员大会，队长讲完话，礼貌地问问谁还有事？言外之意是“常委”们谁有事。他们都摆摆手，他们知道，社员会，没他们讲话的份。

“我有话说”，大家都愣了，瞬间，社员们都精神起来。我站起来说：“大集体好，可是问题不少！”我停了一下：“大家都知道，也都会说，队长队长，皮鞋大敞，会计会计洋眼不离。紧七分，慢八分，喝大茶十二分，娘们傍上队长天天好活不用抢。谁要傍上会计员，分粮分柴有光沾。傍上保管员，一年不缺五谷和杂粮。”

一等人，是队长，吃完这场喝那场；二等人，会计员，兜里不缺零花钱；三等人，是保管员，五谷杂粮都吃全；四等人，转业兵，拿着木棒去看青；五等人，场院工，干活自由又轻松；六等人，耕耙（耕地耙地）扬（扬场）；轻松自在不用忙；七等人，饲养员，天天工分能偷懒；八等人，破社员，天天围在地里转；九等人，掏大粪，干多干少没人问……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我是最高学历（那个年代，高中生，是最高学历）吧。我仿佛声讨那个不合理的制度，会场空气凝结了，五大员（队长、会计、保管员、妇女队长、副队长）“万马齐喑究可哀”了。其实，我说的这些，都是社员街头巷尾的口头禅，可会上又有谁敢说？

会上依然鸦雀无声，瞬间，响起了掌声。抗美援朝老兵发话：“小山子讲得好，他学历高，当七队记工员合格”。在一阵掌声中，队长也顺水推舟：“好，小宁从今天起，就是第七队记工员。”

我在热血沸腾中走马上任，以往，社员的工分，一年公布两次，糊里糊涂一锅粥，社员们牢骚满腹。为了让社员心里敞亮，我实行一人一个劳动手册，每月汇总一下发给社员。大家看到手册，笑得合不拢嘴。我自然是“合法”的社员，最信赖的脱产干部”。我可以到任何地方随便干点活，仿佛济公一样来去自由。我享受队长会计待遇，一年3600分。

包工分一是一，二是二。天工分是学习大寨“评分法”，男女同工不同酬，开个社员会，会计念到谁的名字，队副或者妇女队长，或者常领工的迷着眼睛说多少分，几个社员们举手表示同意，一年评两次。男标兵一个，一个工十分，其他九分八，九分六，最低九分。妇女标兵一个，八分五，其他八分三，八分一，最低七分。小学生四分或者四分五。

逢年过节，有的人家不请队副，反而请我。我，一个十七八的小毛孩，哪里懂得“酒文化”？队副辈分比我高，“五大员”年龄都比我大，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无论怎么邀请，我就是不去，吃人家饭嘴短。

当了一年记工员。第二年，当民办教师，一个“土八路”。可我最难忘——生产队那年，那月，那事……

作者简介

宁廷常，山东省泰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宁阳县政协特邀文史研究员，小学高级教师。在报刊杂志、网络平台发表百篇文章。多次获各级各类征文奖。《作家故事》栏目作家。2022年，在《泰山文艺》《泰山文化》《东营微》《作家》《中国乡村》《山东精短文学》《作家荟》《齐鲁文学》《上海文坛》发表数十篇文章。连续两年参加泰安市作家协会举办的“春秋笔会征文”颁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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