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我的年
文/赵献花
（一）回家过年
有钱没钱，都要回老家过年。
在外地上学那会儿，盼望着期末考试，盼望着放寒假，背着大书包，拎着行李箱，随着如潮水一样的人流乘上回家的车，踏向回家的路，一颗心归心似箭。一个念想，就能到达那个叫老家的地方。老家是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小路，熟悉的一草一木，熟悉的面孔，亲切的乡音，亲爱的爹娘，儿时的玩伴。
回到村口，老远就看到在通向村口的土路边，凉冽的寒风中，母亲两手插在袖口里，头上裹着灰色方巾，举目远眺，眺望着路上稀少的行人，试图从中搜寻到她最熟悉的身影，寒风眯了母亲的眼，她忙从袖口中抽出如树皮一样干裂的手揉了又揉，寒气使母亲又打了个冷战，手再次插进袖口，跺着脚，眼巴巴的望着。
终于，母亲寻到了我的身影，惊喜的喊：乖，回来啦！冷吧！穿这么少！我见到母亲，一种安全感、满足感，幸福感油然而生，有种想抱母亲的冲动，可母亲还在唠叨，唠叨着家里长短。我只牵着母亲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来不及听母亲唠叨，迫不及待地问母亲：父亲去哪儿啦？母亲如实答：在学校里或者去干什么了。饿了吧？我刚炸好的油条，刚蒸好的馍，还有刚磨的热豆腐，想吃啥吃啥！再套一件褂子，看冻得脸都红了。我听得不耐烦，打断母亲，我出去找小伙伴玩，母亲笑着，可笑里有瞬间的失望，母亲是想跟我多唠叨一会儿的。
后来，身为母亲的我，能亲身体会母亲的唠叨，那可是爱的美言，想再听母亲的唠叨，为时已晚，因为我已经长大，母亲也离我而去，想在睡梦里梦见母亲，老是梦不到。
现在，每年过年，也都要与先生一起，带着孩子回老家——婆婆家，也是我人生的第二个家乡。村庄依然是朴素的，小路是平坦的，大树是伟岸的，面孔也是热情、亲切的，与邻居见面，满面春风，热情洋溢。回来啦？我笑答：回来啦！在这儿吃吧？先生也笑：不啦，回家吃！每句言语里带着不可抗拒的亲情。老远，婆婆也是小跑着出来笑脸相迎：乖，回来啦？再穿件衣服，家里不比城里！被子刚晒过，被单刚洗过，床也铺好了。东西放下，饿了吧！我都做好饭啦，煮的羊肉，炸的菜角，包的饺子。母亲高兴得不知怎么着才好，还不到十一点，午饭就已经做好了，单等我们回家。
女儿笑：奶奶做饭这么早，平时这个点，妈妈还没下班呢！
看到全是肉，就问：妈，炒点白菜吧！婆婆忙说：那哪行，白菜萝卜不算菜，回来就得吃好菜，过年嘛！
在婆婆心里，鸡鸭鱼肉才是好菜，好菜不让孩子吃，那哪儿行！
婆婆忙着盛饭，我说：我来盛饭吧！
婆婆忙说：歇会儿吧！整天上班挺累的。
我说，妈，我刷碗。
婆婆说：你抹不着劲儿（不熟悉），你们玩吧！
看着婆婆一直忙碌的身影，再一次感受到母爱，感受到回老家的温馨，回老家的快乐，感受到母亲的唠叨，那可是天底下爱的美言！
（二）大年三十
窗外刚有些亮色，就听到婆婆吱呀开门的声音，洗漱的声音，锅碗瓢勺叮当的声音，打扫院子的声音。先生也悄悄起床，生怕惊醒熟睡中的我，但我早已醒了，也只怕惊醒先生而已。起这么早？我问。最后一个半拉集，再买些青菜。先生答。
吃过早饭，暖暖的阳光把她特有的温柔，以祝福的方式无偿地赠于大地。微凉的风也撒娇似的，欢快地在漫空中飞舞。先生与女儿忙活着贴春联，可调皮的风把刚贴好的春联揭掉了，先生与女儿不厌其烦地再重新贴。刚开始，女儿还兴致勃勃，可就因为风的调皮，女儿满脸的倦色。我问女儿，贴春联的感受？女儿摊开双手很无奈：原来很累啊！
又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包饺子，父亲忙碌着写春联，我与五姐屁颠屁颠地贴春联。父亲往往写的墨迹还没晾干，我与五姐就迫不及待地用打好的浆糊，把春联贴木门框上，结果墨汁滴得像每个字的口水，滑稽得很。父亲站在门前，左右看，远近看，越看越不对劲，最后才笑说：左右联贴反了，对联应该是从右到左，亏你俩还是大学生呢！我与五姐只囧得慌。
现在，我能体会到女儿跟着爸爸贴春联的兴奋，也能体会女儿穿着罩衣端着糨糊，还拿着透明胶带，跟爸爸前后跑，那种兴奋的累。
包完饺子。我忙着为一家人洗衣服时，脑海里是母亲为一家用手搓衣，用压井压水，那时没有电，没有洗衣机，没有抽水机，所有的脏衣服都是母亲微弯着腰，握着压井扶柄上下来回的压，用手在搓衣板上来回地搓，把他对子女的爱全部搓进我们的衣服里。当然，洗脏衣服，也是大年三十重要的一道程序，除旧迎新嘛！
婆婆忙着择芫荽、菠菜、大葱、蒜苗，洗蘑菇，洗菜花，总之，是可以择的青菜，婆婆都择了放在大盆里，再分开仔细的洗，青翠欲滴的芫荽、菠菜，在阳光照耀下，如翡翠一样闪闪发亮；那洁白无瑕的葱白像是白玉，能用这样的白玉做成长笛，那该多美啊！可是，它们不是翡翠白玉，终究要做为美味佳肴的。
正在感到洗衣而腰酸背疼的我，恍惚间好像母亲在跟我对话：花，累了吧！快歇会儿！心里哪根弦又被触动，越发想念母亲，想念母亲大年三十包的萝卜猪肉馅饺子，想念母亲亲手炒的花生，想念母亲拜神祭祖时亲手炸的甜果子。这一刻，想让时光倒流，让我再做一次母亲眼中的好女儿，哪怕一秒钟也行，可这终究是个念想，祝愿母亲在新的一年里在天堂安好。
大年三十，我亦想起了我人生路上的第二位父亲，他平易近人，他的一切付出全为了子女，他一生正应了那句“春蚕死丝丝方尽，蜡烛成灰炬成灰”。祭主的日子，百善孝为先。我轻声提醒先生，要为父亲准备好酒肉，纸钱。也好让父亲欢欢喜喜过个新年！
（三）守岁
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在20:00正式开始，新年的喜庆洋溢在每个家人的脸上。女儿很兴奋：今天我不睡觉，大姑子乐此不疲地抢红包，婆婆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院子再打扫一遍，凉在院子绳上的衣服收完没有，直至再也想不到别的任何小细节，婆婆才坐在电视机旁，咦，节目开始啦？这是啥呀？花花绿绿真热闹！女儿笑，这是歌舞。婆婆不稀罕歌舞，只问一些令她新奇的新鲜事。
比起小时候守岁。那时没有电灯、电话、电脑、手机，也没有电视。母亲点燃供桌上的红色蜡烛，烛光红艳艳的跳跃着，像是欢呼雀跃着敲鼓祝贺新年的孩子，甚是欢腾。我依靠在供桌边，眼巴巴望着散发着香味儿的炒瓜子，白兔奶糖，甜甜的白面果子，口水不由己吸溜着。母亲笑着吩咐，可不要吃这些，要等过完破五（初五）吃。这些可都是敬神祭祖的。说着母亲虔诚的鞠躬，点香，嘴里念叨着，至于念叨什么，那时根本不在意，只盼望着母亲快些烧香，快些磕头，快些离开供桌，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拿一些甜果子塞进嘴里。但终究被母亲发现了。母亲也不说我，只是又虔诚地向神位祖宗道歉，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随后又及时往果盘里补些果子。
然后，母亲就用大锅烧一锅热水，用新买的熟料红盆盛水，让我们每个人都洗脚。洗脚当然先让爷爷、奶奶洗，母亲不停地说着一句话，大年三十洗洗脚，明年收的粮食没地（方）儿搁。一直轮到最小的我洗完脚，才开始守夜。
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夜。鞭炮声不绝于耳，受了惊吓的狗“汪汪”吠着，捡落地炮的孩子们跑步的声音像马蹄一样在胡同里响起，树上睡得正香的鸡也惊醒了，扑棱棱拍打着翅膀，喔喔喔叫着，也不知道时间到了哪一刻，反正鞭炮延绵不断。
各个屋子里也只有跳跃的红色蜡烛，他们的影子映射在墙壁上，时而像飞舞的蝴蝶，时而像欢跳的小鹿，时而像软绵绵的小羊，结果仔细瞅，什么也不像，只是自己眼前的幻觉罢了！
躺在被窝里，听着堂屋里的那一座老闹钟，嘀嗒嘀嗒没完没了。听这院子里的公鸡再次扯着脖子啼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心里是焦急难耐，不由数着数字，盼望着时钟走得快些，盼望着母亲裁剪的新衣，盼望着母亲包的那枚带钱饺子。
带钱饺子只有一枚，母亲说：谁吃到带钱饺子，谁就是咱家里今年最有福气的，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都非常顺利！
（四）午夜饭
终于熬到午夜饭了，尽管起床时冷得牙齿打架。
午夜饭向来都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母亲盛饺子时，我眼巴巴望着。母亲会意，笑说：饺子要先让家神祖宗吃，然后是爷爷奶奶，最后才是最小的我。的确，我是最后吃饺子的。母亲说：我做了记号，那个大一些的饺子，就是带钱饺子。我吃饺子时，就先挑最大的吃，有时两个饺子拿不定主意时，就自己在心里打赌：公鸡头，母鸡头，不在这头，在那头。可是，到后来，还是没吃到带钱饺子。肚子吃撑了，还想再盛一碗，母亲笑说：你爹吃到了，把钱已放在香炉底座下。于是，就全然没有吃饺子的兴趣了，再盼望着来年，来年一定要吃到带钱饺子。
吃完饺子，就举着蜡烛，或者电筒，与姐姐们一起，去大娘家拜年，大娘坐在堂屋里，笑说：不拜啦，不拜啦，吃瓜子，吃花生。然后，就热情地往我们兜里硬塞。我们谦让着不要，不要，就笑着跑出去了；然后去三奶家拜年，三奶还挺幽默，谁要说拜年，三奶拖着长腔说：好啊，我给你们铺上蒲席，别把新衣服弄脏了！然后，我们就吓得一哄而散，我们的囧样把三奶逗得呵呵直笑。因为，拜年只是口头上的客套，真磕头啊，谁也不干。当然也有真磕头的，不过不是我。拜年当然没有压岁钱，那时，最丰盛的礼物就是瓜子，炒花生。因为家家户户都没有多余的钱，日子紧巴，过个富裕年就不错了。
我们兜里装着满满的瓜子、炒花生，走着吃着。可姐姐她们不这样。姐姐们从来不跟我们小孩子一起。她们有她们的小秘密，穿着一身新，头上抹着亮头油，脸上擦着香浓的雪花膏，踩着流行高跟鞋，走在胡同里，当街里，她们微笑着嗑瓜子的姿态都是十分优雅的。村里那几位小伙也是流行的偏分头，头油抹得耀眼黑亮，穿着与季节不符的西装，冻得脸都紫了，还装作很酷的样子，秋波一样的眼神偷看看姐姐们一眼，再偷看姐姐们一眼，而姐姐们呢，仍然轻盈的步态，优雅的举止。
我们小孩子呢，则是相互约着去有黑白电视的那一家，电视开了没，有人看没。我们往往失望而归。那时《西游记》热播，三打白骨精牵动着我们的童心，主人都像撵小狗一样往外撵了，我们还哧溜着鼻涕，对已经关了的电视望眼欲穿。
看大戏也是非常有意思的。可是，大年初一五更没有戏。听说演员也要在家祭拜祖宗，吃饺子。所以到下午才有。我们才不管呢！互相追逐着，在麦苗青青的田地里，做着各种游戏，看戏的事儿早忘在九霄云外了。
现在，过年，拜神祭祖是家庭中最不可少的仪式，百善孝为先。堂屋茶几上摆上供品，先生代替了父亲，领着孩子与堂哥侄子们提着装有供品纸钱的篮子，去祖坟里祭祖。至于守夜，全家人坐在堂屋里，电视机里欢腾热闹，我们边聊着家长里短，欣赏着春节晚会，还要专心致志地用流量抢红包。集五福抢红包。
午夜饺子也不再包钱，婆婆说，不卫生，再者，福气与钱饺子也没多大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们得给大娘送饺子。互相送。都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到底还是与娘家不一样的。
家乡戏台已经过时。忙了一年的人们可以狂街，逛超市，逛庙会。
这几年，我都是有大姑子陪着逛庙会。庙会上人山人海。有时候根本挤不进去，磕头也蹲不下身来，只是把请来的香往火堆里一扔，心里默默祝愿今年平安顺利，然后与大姑子相互搀扶着从拥着的人群里挤出来，说着心诚则灵的话。
吃中午饭时，婆婆感叹：吃过年夜饺子，年又跑远了，又一年呀！
征文启事：
临近年关，诸事繁杂，繁忙之余，关于过年的种种往事涌上心头。
山东精短文学编辑部籍此时机，特推出首届“过年”征文活动。
1、征集稿件：
以年为题，500字以内闪小说，1000字以内小小说或散文，50行以内现代诗歌。
2、稿件展出：
稿件将在山东精短文学微刊展出。点击率高的作品优先进入终评。
3、投稿事宜：
参赛作品正文请以WORD文档，宋体，小四号字排版，文末附通联和200字内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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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投稿时间：
自即日起——2018年3月31日。
6、评选方案：
活动截止后，由编辑部统一筛选，由大众评委进行投票。
本次活动，将评选出一等奖1名，二等奖2名，三等奖3名。奖金分别是100元，50元，30元。获奖作品，颁发证书，并统一推荐至省刊《精短小说》以侯发表。
备注：参赛稿件必须原创首发，如有剽窃之嫌，将取缔其参赛资格。凡不符合征文要求的，都作为普通投稿推出，点击率超过500次，留言超过40个的也将获得推荐省刊《精短小说》绿版的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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