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
于韶梅
“爹，今天老师说了，动物是人类的朋友，老师让我们好好跟动物相处，别再杀它们了。”饭桌上，儿子看着桌子上的狍子肉和山羊肉，蹦出了这样一句话。“小兔崽子，跟我谈这些，还让我跟动物做朋友，老子不打猎，你上学的钱哪来？我们全家吃啥，喝啥？快吃，别整这些没用的。”他对儿子也甩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叫王猛，是一个住在深山里的猎户。整天面对的是这座大山，还有大山里的那些动物和植物。他没有文化，可是他却是一个百发百中的好猎手。只要有动物撞在了他手里，就几乎难以有逃生的希望。由于他深知没有文化的痛苦，于是他把儿子送出了大山，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现在儿子居然用学过的知识来教育起老子了，这多少令他不舒服。心想：“这小兔崽子，居然教育起我来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吗？知道你臭小子今天回家，天不亮，就走进深山老林去猎取美味，就为了给你补补。这可好，居然一筷子不动，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保护动物，与动物和谐相处……”越想越气，他“砰”地放下筷子，拿起寸步不离的枪出门去了。
今天也该他有运气，走着走着，他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瞪着自己。急转身，却又什么也没有。“奇怪了，今天撞邪了？”他自言自语，不解地挠了挠头，继续往前走。忽然他嗅到了空气中一股血腥的气息。凭着多年打猎的经验，他知道前面肯定进行过一场厮杀。说不定自己会捡个大便宜呢。他心头一阵窃喜，轻手轻脚地移过去，拨开了灌木丛。果不其然，有两只小狼在撕咬一只死了的羚羊。看得出，这只羊刚死不久，地面上还有搏斗的痕迹。“这下好了，我岂不是一举两得？臭小子就是有口福。”他慢慢地找准了位置，偷偷地端起了枪，瞄准了两只小狼……
就在这时，只听“嗷——”的一声，一个笨拙的身影朝他扑去，猝不及防，他手中的枪掉了，自己也被扑倒在地。定睛一看，“妈呀”居然是一只狼。虽说他不怕狼，可刚才的一切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奇怪的是，那只狼没有再攻击他，更没有他想象的咬断自己的喉管，只是再次看了看他，然后拖着笨重的身体转身离开了。看得出来，那只母狼怀孕了，隐隐约约地能看出狼肚子里的蠕动。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明明母狼可以咬死自己的。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怀了孕，怕再搭上一条命吗？胡思乱想之际，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他再次拿起了身边的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母狼。他知道，面对饿狼丝毫不能懈怠。否则自己就会命丧黄泉。一声枪响，母狼倒在了地上。可就在母狼倒地的刹那，竟不可思议地回首再次看看他，他也居然从母狼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份不舍和留恋。他还看到一滴泪从狼眼里流了出来，氤氲在空气中。
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一丝的内疚，以前自己对这些动物，杀死他们可都是眼都不带眨的。“难道是因为儿子的一番话，还是因为自己有点老了？”他自己也不懂得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古语说的好“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何况自己亲手杀死了一只本可以伤害自己却偏偏又放了自己的母狼。并且他总感觉这只狼看自己的眼神似曾相识。他努力搜寻记忆的深处，眼前慢慢地堆积成这样一副画面：自己祖辈就是打猎的，那是在自己四岁的时候，爹怀中抱着一个小东西走回家，他欣喜地接过去。用手抚摸着。这小东西也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逗得他哈哈大笑。后来爹告诉他，这是一只失去母亲的小狼，是爹看着这小家伙可怜，就没忍心伤害，带回来了。他说：“爹，把这小家伙给我吧，挺可爱的。正好作伴。”爹说：“好吧，不过你记住了，狼总归是狼，它是有野性的。”于是，这只小狼暂且留下来与他作伴。他们玩得也很快乐。可是几个月之后，随着小狼的长大，狼的本性越来越明显了。于是有一天，趁他不在家的时候，爹把这只狼放回林子里。他为此还大哭了一场。
他终于完全记起了那个眼神，就是它，曾经在自己怀里的玩伴。怪不得这只狼没有咬死自己；怪不得在临死的时候，它还回头看看自己。它是有情的。可是自己究竟又做了什么？他奔过去，再一次用手抚着逐渐僵硬的躯体，就像小时候抚摸它一样。泪不自觉地也流了下来。他又一次想起了饭桌上儿子的话语。于是他用这把杀死狼的枪为儿时的玩伴掘了一个坟墓，把这个朋友给埋葬了，一起埋葬的还有自己的猎枪和一颗猎人的心。
附 ：
山东精短文学“雅格杯——回归自然”全国小小说大赛征文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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