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重新谈论一座城市；它的广场、街道。
隔着两千公里的距离，我说出它的茶馆，
说出它的饭店，说出……在这个冬日的早晨，
涌上我记忆的一切。哦，太清晰了，太模糊了。
我看到在它的西区，一座有几十幢楼房的院子里，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面对着院中高大的桉树，
不知什么年代矗立在那里的一对赤褐石柱，
正表情茫然，像流浪猫似的徘徊；我看到……
他游荡在学校、街道、和一些正在建筑的楼房之间；
他，吸烟，用弹弓打碎路灯，偷窃杂货铺中的食物；
我看到……他……。那个时候，谁会相信他
能成为诗人？谁会相信他将在诗中写下：
通锦桥、北巷子、八宝街、骡马市，这些街道的名字。
……他的确成为了诗人。也的确写下了这些街道的名字。
不单如此，他还写下皇城坝、总府街、科甲巷，
写下杜甫草堂、武侯祠、九眼桥、万福桥，老南门大桥，
这些地方无一不晃动着他的身影……他的身影
……我看到很多白天，很多夜晚，他要么骑车要么步行，
在这些街道、桥梁、公园打发着时间。
他在它们中间学会了观察分析事物的能力。学会了……
哦，能力……。我看到……当他成为某些茶馆中的常客，
当他偶尔光顾门庭气派的火锅厅；饮茶、喝酒，
实际上已经掌握了这座城市的节律——闲散。……
是的，闲散呀……它就像病菌一样深入了这座城市的
骨髓……成为它的傲慢、虚荣、美，成为它的风景。
使我看到……尽管多少年过去了，
当我试图重新谈论一座城市；它的广场、街道，
闲散就像幽灵一样左右着每一个词，
使我写下的与意义没有关系……谈论加速了消失……
哦……，我还能在哪里找到进入这座城市的途径？
1997·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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