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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九月笔记(中)

胡乱写一通


九月笔记(中)

我们可以无尽地谈论过去时代的诗歌的伟大。但是这种谈论不能建立在简单地批判现在的意图之上。如果这样,立意就错了。但是现在恰恰有一些人是这么干的,他们总是用过去来批判现在。而不是从过去中发现现在。在他们眼里现代文明的进程彻底地毁坏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甚至彻底地毁坏了人类由古老的文明建立起来的道德体系。对如此的看法我并不完全同意。我认为现代文明的进程仍然是建立在人类寻找自己未来的幸福所在的意图之上的。而且科学的进步的确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这些方式带来了更为轻松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条件。因此我十分瞧不起那些总是用过去存在的东西来打击现在的一切的作法。我觉得这样的作法是一种“懒人政治”。是缺乏真正对现在与过去关系的深入思考带来的过于轻松的、简单的结论。在这方面我十分欣赏魏晋哲学家王弼的作法,他一直用对诸子百家的新认识努力地修补他所认识到的儒学的不足,从而开启了后世儒学玄学化的认识路径。虽然用今天的眼光看,他的这些努力并非无隙可击,但是他的努力,在思想发展的意义上是对中国文化的一种贡献。也让我看到了对待新与旧的问题上的辩证态度。

       对自己的诗歌的阐释有些人能够说得非常玄乎,甚至将用到的每个字都能讲出来历。我是很佩服这样的人的。只不过佩服归佩服,但不会觉得他们的诗真就像他们所说那样了不得了。诗歌自有其一整套构成的要素,它的成立绝不是由解释带来的。相反在很多情况下诗歌是拒绝解释的。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会看重一个人对自己诗歌的解释,即使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相信。如果诗歌真是要依赖于解释才能成立,那么还不如干脆建立一门诗的自我解释学算了。有些诗或许需要注释,像庞德的《诗章》,《艾略特的《荒原》。但注释不算解释。在这方面我其实很以乔伊斯为榜样,他的作品有名的晦涩,虽然我们可以对他使用了太多种的语言心存疑义,也可以认为其中存在着炫耀的企图。但他从来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写。他的牛逼之处就在于此,老子就这样写了,读得懂读不懂那是读者自己的事。而且从另一个意义上讲,诗歌的成立是在意义与语言的双重建构中成立的。如果没有达到语言的支配性所具有的精确、干净,没有做到形式的内聚力将语言落实在不可移动的状况中,或者说没有真正地让语言最大化的完成对节奏、音调的把握,解释的再多都是没有用的。在诗歌中对意义的呈现有时需要的是对语言的妥协。这一点,我们必须有所注意。

       我过去说过诗歌是人类面对世界时的一种精神反应形式。从这点看,它似乎具有超语种的特性,即无论哪一种语言的诗歌最终呈现出来的对人类生活的认知所完成的语言建构,以此获得的审美表达的确让诗意具有一致性。但这只是一种对于精神形式的构成方法而言。就具体的诗歌来说,不同语言在完成诗歌建构时,对语言的文化特性的考虑仍然是必要的,并且肯定是有差异的。汉语和英语在很多方面的不同,实际上让我们在写作时的选择必然会有所不同,而且是特别明确的不同。当然,对其他语言的诗歌呈现出来的特质的学习,能够改造特定语言的诗歌表达方法,这一点在二十世纪是很多人在做的工作。正是如此,我们才看到了庞德对中国诗的翻译,和学习中国诗处理意象的方法。以及后来的像施奈德、王红公等人对中国诗的学习带来了他们诗歌的新面貌。中国诗人学习西方诗歌同样为写作带来了革命性变化。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必须看到这一切都是在具体语言的具体框架中完成的,并没有所谓的超语言的事情发生。就像现在我们能够很深切地感受到汉语的局限性一样。而正是有了这种对汉语的局限性的认识,才使得我们的写作一直在寻找外延的扩大上下功夫,当代中国诗人的所有努力似乎亦是在这一点展开的,即如何在具体语言的束缚下获得诗意的最大化。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应该注意到诗意与诗歌语言是两回事,诗意的共通性,并不能简单地置换成诗歌的超语言特性。虽然超语言作为一种说法显得十分吓人,好像很玄乎。我们仍然必须考虑到自己作为一个特定语言使用者这一基本事实,从而在此基础上谈论我们与诗歌的关系。

海德格尔对里尔克诗歌的阅读,是一位哲学家对诗歌的阅读,其中呈现的是他的哲学观念。如果没有对他的哲学观念的认同,或者对他的哲学观念心存疑义,很可能会对他的谈论不感兴趣。而诗人对里尔克的阅读则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诗人的阅读仍然可能出现诗歌观念的不一致导致的理解差异,但是诗人阅读在对技艺的理解上得出的结论应该是可靠的。像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喜欢里尔克的诗,但仍然认为他的《献给俄尔普斯的十四行诗》和《哀歌》是很牛逼的,尤其是《哀歌》高亢的声调,总是让我在阅读时耳边响起小号的声音。

沃尔科特的很多诗就像小型的风俗画。这得力于他描绘细节的能力。当然这也是观察的结果。从技术的层面上说,这得力于他所具有的对语言快速推进的能力,在词语的转换过程中能够准确把握意象与全诗意义的关系。这一点让中国当代诗中很多同类型写作出来的作品相形见拙。同样是对局部景像的描绘,这些诗让人感到的是松松垮垮,没有集中,最后亦难以支撑出一种对于诗而言必须的语言的紧张感。同时也难以构成一幅鲜明而清晰的图画。这让我不得不承认沃尔科特是建构语言图像的大师。很多时候阅读他的诗,我实际上是在阅读一幅画。在这样的画中,感受着其所传达出来的诗意。

任何批评都是对阅读的解释。而阅读从来都不是客观的,它落实到批评上不过是阅读能力的体现。明白了这一点后,我们就能比较清楚地看到一些批评的得失何在。如果我们认为有些批评是没有意思的,它表明的是在阅读的过程中,阅读者对作品的理解出现了问题,或者说阅读者对所阅读的作品并没有达到我们阅读时对同一部作品的理解。而那些能够被称为伟大的批评,譬如艾略特在谈论他对叶芝作品的理解时写下的那些话,或者像布罗茨基在阅读奥登和茨维塔涅娃时写下的解释,则是因为让我们看到了这些作品没有被一般读者看到的东西。它们能够使其他人再次阅读这些作品时感受到更为复杂和清晰的诗意。从这个意义上讲,批评家的责任不是别的,是帮助人们真正的、完整的理解一部作品可能存在的隐而不显的内在意义。他的所有作为的关键之点在于,他能够比其他人更多地发现作品的非同凡响之处。尽管这种发现,仍然可能带有非常强烈的主观性,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认不认同他的发现。如果认同,那么他的阅读就会自然而然地超越主观性而变得具有了一般意义上的客观性。虽然在这方面我们常常觉得有些批评家的阅读存在着过度阐释的嫌疑。但是,过度阐释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阅读效果。而我们自己应该考虑的则是在这样的过度阐释中,是不是说出了我们没有读出来的作品的意义。

误读曾经被人们认为是对所读作品的错误理解。但在我看来,误读是学习写作的重要环节。正是对一些独特的作品的误读,或许会带来我们对某些具有启示性的问题的豁然领悟,从而打开一道思想洪流的阀门。所以,我并不怕被人指责对某些作品严重误读。我甚至认为没有误读可能便没有新思维的产生。实际情况也在另一种意义上证明着,误读是阅读,尤其是阅读那些伟大作品时应该发生的事情。更进一步地说,不能让阅读产生误读的作品,或许其内涵是简单的,缺少引导人思维活跃的内在复杂性。我们不是常常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吗?一些作品刚刚面世时引发了很大的争议,有人说好有人说坏,并且争论的脸红筋胀。这种造成争议发生的情况,可能是阅读作品的能力带来的,也可能作品本身的复杂性带来的,或者是由阅读产生的向两个方向分化的阅读感受。如果是误读带来的,或许恰好说明作品本身具有让人引伸意义的能力。这时候,我一般会认为这样的作品一定是有意思的作品。

近几年在某些场合,我会在其他人谈论某位诗人时,对其现在的写作提出批评意见。很多人认为这是典型的“文人相轻”。他们错了。我之所以说某某写得不好,是在比较的意义上说出的。这种比较,一是来自于写作的技术性层面,二是来自观念层面。我是将这两点放在与他过去的写作和与他的同代诗人的写作中比较的。原因在于我没有看到他的进步,反而在其写作中看到了一种基于年龄和外在成功带来的自负和技术性炫耀。这些东西在他现在的写作中的出现,既让人看到了他对自已过去的固守带来的自我复制,也让人看到了没有变化带来的僵硬。更外,主要的一点还在于在这样的批评中实际上还隐含着我对自已写作的审视。我们每一个人的写作,一方面绝对于自我,另一方面又置身于一个时代的总体写作框架之中,每一个人的写作都是与其他人的写作建立了互证的写作。而我对某某的评价正是在这样的互证中得出的。我觉得他那些曾经让人认同的观念,已经经不起对写作有了更广泛和深入的认识的今天的同行的检验。不进则退,这是对于每一个写作者都非常残酷的现实。有人可能不同意这样的观点,认为写作这种事情并不是年龄越大写得越好,很多诗人都是年轻时就写出了他们一生中最好的作品。但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写作情况可能是这样。但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想强调的是,一个人在持续的写作中呈现出来的对写作的认识,也就是从总体上让人看到的写作观念的变化和技术的使用,如果没有变化意味的进展,无论如何是不正常的(江郎才尽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正是从这些方面出发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当然,最后我总是会对别人说,就算如此,此人仍然是这个时代中国诗歌写作场域中最值得关注的诗人之一。而对于我,对之的关注是建立在如何防止自已的写作停滞的角度之上的。

文学倡兴多系于乱世或虽非乱世然亦事多时流。这似乎可在阅读上古至今的典籍中得到证明。因而所谓盛世之下鼓吹人文必盛之言,多半都属谀言媚语。其他的不说,如果在今天听到这种言论,哪怕再振振有辞,不用想就可以断定说此言者多半心有它图。前些年有人提出“文化的伟大复兴”一说便属此类。故应者不多,反对声四起。想一想也是,哪朝哪代的文学之兴盛是靠复兴得到呢?春秋百家不是,魏晋南北朝不是,唐宋不是。文学的生成自是当世对文学的需要与认识带来的,它所包含的人类此时此刻对世界的理解。也许有人会用韩愈的古文运动等历史上发生过的事件做辩解。但人们更应该看到的这种运动实际上针对的是现实中的文化情况。它更多的是一种批判运动。

如果人们仔细观察会发现诗歌界有些人,凡是外国诗人的作品他们都会说好。但是对国内的诗人则很少称赞。这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他们的行为让我认真考虑过是不是外国诗人真的写得比中国诗人好。但大量地阅读后得到的结论却并非都是如此。写得好的诗人的确不少,不过也有一些被介绍进汉语的外国诗人其实写得非常一般。这让我实在不明白这些见到外国诗人就点赞的人的思维逻辑。就我个人的阅读而言,近三十年来的中国当代诗写作已经有一些人写出了很了不起的作品。而这些作品还远远没有被人们充分认识其价值。这无疑是很令人遗憾的。这让我不免想到了一句老话:“远香近臭”。是这样的吗?或许其中还有更为复杂的原因?不过其它的原因我就不猜测了。我觉得这里面让人看到的是文学的自我殖民心态。

对经验的依赖,很多时候并不被一些写作者承认。他们更愿意谈想象力在写作中的重要性。对此我的想法是:想象力当然非常重要,但是想象力如果不是建基在经验的基础之上,很可能无法真正的获得有效性。很多时候我看到的情况是,想象力变成了天马行空,或者说漫无边际,甚至是矫揉造作的写作中的自我夸耀。对此,我是一直不以为然的。我觉得对具体的写作而言,经验对于想象力实际上起到的是约束和向度规定的作用,它会使得我们在写作中对问题的谈论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从而让具体的诗得到恰当地、得体的谈论问题的尺度。没有了经验的加入,任由想象力驰骋,很容易使写出来的东西变得大而无当。所以,经验又可以说对于想象力而言是起着驾驭作用的。只有两者获得有效地融合,诗的丰富和饱满才可能出现。这一点,有太多例证可以证明。

诗人的自信是建立在对诗歌的充分了解之上的。但谁又敢丁丁然地说自已对诗歌是充分了解的呢?一般地情况下没有谁能够建立绝对的诗歌自信。所以纵观当代诗歌领域,阅读对于大多数诗人来说仍然是欠缺的。很多写诗的人不要说通读了中国从古典到现在的诗歌,就是当代诗近几十年来的作品的阅读也是不够的。写作是知已知彼的事情。如果一个人没有真正做到对自身所置的诗歌场域有所了解,写作很可能便是处于盲目的状态之中。我十分警惕这一点。我觉得尽管有些诗人的写作自己并不喜欢,但是读一下也不会造成十分负面的影响,反而会有助于自己厘清一些问题。而不自信,对于我是一种自我激励的机制。我希望正是通过不自信可以使自己保持警惕,保持一种学习的态度。很多时候阅读并不是对好与不好的选择,而是一种认识。而一切写作都不过建立在认识的基础上的写作的偏移。不单是偏移于诗歌场域所建构的樊蓠,也偏移自己对写作本身的执念。

收到朋友寄来的他与别人的新诗集。那个人的诗我过去没有读过,但看得出来他不是才写诗的新人,读后我的感觉是受朋友影响很大。我觉得中国当代诗场域最具有地方风貌的诗歌写作,应该非朋友生活的城市的诗人莫属。这座城市的诗人的诗面目都很一致:叙事从容、语调平稳、冷静,节奏徐缓、淡然、张驰有度,让人明显感到作品中的共性。这里面既让人看到文学影响的渊源,也让人看到一座城市带来的写作者的气质。让人感到这种情况非常特别——在共同性的意义上构成了独立的地域特色。这是非常好的现象,不过即便如此,仍让我感到其中存在着创造力受到自我限制的问题。按照理论性的说法来谈,这是朋友作为强力诗人的存在起了笼罩性的作用(很多人把他看作自己学习写作的老师)。而说到强力诗人,我认为从好的方面说,他为一个地方的写作定了调,使得某种具有共同性的诗歌出现,让人感到派别产生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他亦会造成某种抑制,使得其他人的写作受到牵制。朋友生活的这座城市的其他诗人,除了两三位,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文雅的获得与其说是对语言的使用,不如说是对语言的认识和来自于人生修养的,对自我与世界关系的理解。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要谈论文雅,必须知道什么是诗歌的文雅。很多时候,人们或许会举两汉、魏晋南北朝的辞赋来说明文字的文雅。它们当然是文雅的。但是杜甫、元白就不文雅了吗?如果比照,或许有人会说,相比较而言不那么文雅。但我觉得那是错了。在我看来文雅的获得是一种认识,是一种对基本语言与事物关系的理解,而非简单地是对一种文体的使用。所以对于写诗的人来说,我并不关心其在写作中用什么样的语言,是用所谓的口语还是被人们称之为书面语、翻译体的语言,而在于他最后在诗中呈现出来的精神面貌和对问题的认识,以及最终达到的诗意。如果这一点做不好,文雅不可能生成。所以我不把对修辞方式的追求当作是获得文雅的手段。在我看来,语言的文雅永远是来自于精神向度之内的东西。没有内在的对事物的深究,没有把握事物隐密的能力,任何希冀文雅出现的想法都是表面而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不应该以为不写粗痞的事,不谈论平淡简单的生活,只是追寻灵魂高深的欢乐与痛苦就是文雅的了。回到当代诗的写作,近一百年来,哪些诗人写出了文雅的诗呢?我几乎没有看到。现代汉语的平民属性,使得语言对文雅寻求变得十分困难,这方面有人努力过,但大多数作法是希望通过用古典语言的织入来做到这一点,但成功的几乎没有。让人看到的不是生硬,就是局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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