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题】| 王湛华：我的祖母麦淑贞（三）

我的祖母麦淑珍属马年，出生在1906年，祖母的娘家比较富裕，是开绸布店的，生意从广东做到国外。这让我想起丝绸之路，中国是丝绸的故乡，早在几千年前，中国就有了著名的"丝绸之路"，丝绸的凝重来自于历史，那细致洁白的平纹薄绸是齐纨，那鲜艳夺目的提花彩缎是蜀锦，还有那秦代的绮，一丝一缕无不透射华丽之气，那装待缓缓上身，只见那晶莹轻缕镂的银丝亲抚奶般肌肤，徒增妖娆清丽之感。绚丽的色彩里流淌着智慧织女们神奇的构思，并以李白的淡泊潇洒，张择端的浓墨深情灌注着美的生命。这些绝世的瑰宝，闪烁着中国古文化的典雅光芒。

我家与布匹有着深远的渊缘，祖母的父亲是做丝绸生意的，妈妈从小热爱裁剪，外公做过裁缝店。到了父母这一辈，做起了绣花、帽子、手袋等生产生意，都和布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丝绸是布匹的精华，丝绸浑身都和细致悠远有关，丝绸是纺织品里的“贵族”，优裕而从容，不需要涂脂抹粉。它的品质就是它的招牌，一出生就耀眼一方。丝绸，让人联想到湖泊，微风，轻轻的海浪，团扇，茉莉，蝴蝶，潇湘馆的竹。丝绸应该属于古典女人，尤其应该属于东方女子。做一件长袖衬衫，做垂地的长裙，做披巾等等，幽雅，含蓄，内敛，可以衬托出东方女性的味道。正因为丝绸像女人，娇嫩的，不能粗暴，需要用心地服侍。祖母与丝绸一同成长，所以她的性格如丝绸一样：有着水一样滑腻，烟一样轻软，云一样飘逸，如一幅水墨，在雨丝轻风的浸润下，方渲染得烟丝醉软的质感。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像痴情仙子亭亭玉立在梨花丛中拂泪自怜楚楚动人的身影，像祖母的一生脉脉思念在夕阳河边苦苦凝望孤独寂寞的心灵。

祖母没有认识祖父的时候，祖父的妻子李氏已已经去世，留下两位孩子那就是联伯父与邦伯父。阿联和阿邦岁数都很小，阿联伯父留在香港，还没有成家就因病去世了。听红表姐说阿邦伯父在25岁的时候，恋爱了。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继母（也就是我的祖母麦淑贞），祖母觉得阿邦岁数还小，应该将心放在事业上，就没有答应阿邦伯父的婚事，不久阿邦伯父也病逝了，给祖母留下了终身的遗憾。一个优雅安静的女人，懂得了生活的残酷，不是不能流泪，是流过泪后，依然可以笑对生活！

李氏祖母是祖父的第一个妻子李氏，死于东莞石排磐岭，这个可怜的女人，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她的埋葬在家族的坟园中，没有与祖父合葬，每年清明节我们子孙后代都到磐岭拜祭。李氏祖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阿联和阿邦两位伯父的身上，可惜，她所生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来得及成家立业，相继去世。

祖母麦淑贞29岁守寡，带着大姑妈生活在泰国，因为泰国有她娘家的绸布店分店，应该补贴祖母一些生活费。后来，祖母做起了陪月工作，就是有钱人家的妇女人了孩子，祖母来伺候。想必工资也不低，祖母经历了祖父的病故，坚强起来，这段时间对于祖母是最艰难的。后来，祖母向往更高的生活，她放弃了陪月的工作，寻找适合自己有机会施展才华的工作。优雅的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优雅的女人不是依附的小鸟，不是攀岩的凌屑花。优雅的女人就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鲲鹏，就是一棵参天的大树，而事业则是这一切的基础。

听说祖母后来与一个饭店的大厨结婚了，那个大厨叫杰，也是一位华侨。杰与祖母结婚之后，过着颓废不堪的日子，他喝酒，抽鸦片，依靠祖母的工资养活自己，祖母多次好言相劝，希望杰洗心革面，戒掉鸦片，但杰对祖母的忠言逆而越来越反感。祖母学识渊博，后来到了一家纺织厂工作，纺织厂的老板是一个台湾富商，他特别欣赏祖母的才华，让祖母做了他的助理。

从那之后，祖母的日子逐渐宽裕起来，她终于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为台湾富商的纺织厂撑起一片天空，在商界做得风生水起。

（祖母中年时候的照片）

杰和祖母成家7年之后，因过量吸鸦片死了。此后，祖母再也没有成过家。杰死后，祖母换了一份教师工作，从此，一直从事教育事业。对于自己的学生，祖母可算呕心沥血，她热爱教师这份职业，也热爱校园生活，过去的种种艰难，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人生中，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当了教师之后，祖母更加慈祥，她会在休闲的时刻欣赏充满幻想的钢琴曲，她有理想、自信、健康、乐观、积极向上。在校园内祖母高雅的气质、得体的妆容、优美的举止，使她光芒四射。祖母谦虚谨慎，在教学上步步为营，从不轻浮，不夸张，不炫耀，不奢求，不自卑，不爱慕虚荣，不贪念珠光宝气。

祖母与祖父的相遇有很多版本，有人说祖母第一次遇见祖父后，二人私定终身，一起私奔到泰国。后来听红表姐说祖母麦淑珍麦家在1924年前在泰国开有绸缎家族大商店，开在曼谷耀华力路，石龙军街附近，祖母到了泰国，遇上同在石龙军街开海天酒店的祖父，祖父的妻子李氏已经离世，祖父与祖母一见钟情。祖母不顾家人的反对，决意要跟祖父结婚，在婚礼上祖父宴请在泰国的亲友，麦家有绸缎家族企业东主麦康（花名矮仔康）舅公，也为祖母与祖父的举办了婚礼，还清了八姨婆参加。

祖母是一个善良而大度的人，因为善良，她的眼底才会闪现温柔，清澈的光芒。她的表情才会柔和，因为大度，才不会因为斤斤计较而产生刻薄的表情纹，并且在天地间存一份慈悲心肠。

祖母去世之后，伯父及父亲带祖母麦淑珍的骨灰由香港回到东莞石排，安排祖父（衣冠）与祖母麦淑珍合葬在石排磐岭家族墓地。安顿好后，自此父母的事业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便回到大陆办工厂，事业一直蒸蒸日上。

一个女人不仅仅影响一个家庭，更是影响三代人的家庭。祖母经常教育子孙“做人要有仁爱宽厚之心。”这句话，让我们终生难忘。此后，无论对人，对事，对民族，对国家，我们都以善良之心待之，以仁爱之心应之。

     

                     

作者简介：王湛华，香港人，籍贯广东东莞，东莞康年制帽有限公司董事长、政协东莞市港澳区委员、香港东莞石排同乡会会长、香港广东社团总会荣誉会长、著名慈善家，野生动物保护大使。与阿娜尔古丽合作长篇报告文学《足迹》，二人继《足迹》之后合作长篇小说《大家族》、《我的祖母麦淑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