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嘞戗菜刀——”一声声抑扬顿挫的吆喝声飘扬在午后安静的院前后弄。
陈婶隔着窗户招呼我妈:“阿嫂,那六个指头的磨剪刀老头来了,我已经叫住他了。”“啊?那个老头总算来了。你问问他中饭吃了吗?我家的饭还热的呢。”我说咋回事啦?这么激动。我妈说这个老头人特好,手艺也好,磨剪刀戗菜刀都是老手势,价钱又便宜,小零小碎修修补补的活都会干,边说边拿起家里的大大小小剪刀和二把菜刀出门了。“老手势”那是怎么个意思?我被这三个字吸引了,关上门去看个究竟。
弄堂口,一个看上去七八十岁的小个子老头,嘴上叼着烟正和邻居们打趣,都责怪他这么长时间没来,菜刀快切不断菜了。老头笑眯眯的用塑料盆打着水,陈婶拿他的杯子给他泡好了一杯茶。地上的一条长板凳,磨刀石固定在前端,凳子的左边放着几个用包装绳编就的塑料筐,还编着号,筐沿缠着二片布,一片呢的一片绸缎的,我家的剪刀、菜刀放在三号筐。右边放着一个看不出本色的帆布大挎包。老头烟快抽完了,大家玩笑也开够了。于是他从挎包里拿出围兜往腰上一系,兜里掏出一个垃圾袋,把在墙根上摁灭的烟头放入其中,又塞进兜里。骑坐板凳上,摸出老花镜戴上,左腿伸开,右腿蜷缩在凳子下。拿起一把剪刀正反看了一下,拧松铆钉,磨刀石上淋点水,双手按住刀面。我发现老头的左手无名指边上还长着小小的一个指头,喔!怪不得叫他“六个指头老头”。
老头双手按住刀面在磨刀石上轻来重去的磨,一脸的专注,看得出他的双手掌握着磨的角度和力度,粗磨,细磨。稍作停顿,拿刀面在老花镜下瞄一瞄,再磨几下,用大拇指在刀刃上轻轻刮试一下,反复几次,完了把铆钉拧紧,正手反手试一下放入了塑料筐。我凝神屏气地盯着老头完成了一套动作,从拿起剪刀到放下剪刀整个过程是那么娴熟、老到、迅速、连贯,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老头喝了口茶,继续第二把。我拿起磨好的剪刀在布片上试剪,轻巧,锋利。老头的技术确实好啊!
我很想找个话题跟他攀谈,但一时找不出,又怕影响他干活,就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第三把磨好了,正巧邻居祥哥过来:“老头,还活着啊?怎么那么长时间没来?”“活着呢,这不来了么。”老头一脸的笑。祥哥递了支烟给他,他接过烟,摘下老花镜,拿烟在鼻子下闻闻,自语道:“好烟,真香。”然后点上烟深吸一口,“是快二年没来了,前年在小港那片被狗咬了一口,儿子们知道后就不让出门了,说是年纪大不灵光了,弄不好还要给人家添麻烦。”祥哥说咬得嘎厉害啊?老头说其实还好,就破点皮,像我们这种行当被狗咬也是常事,从前我也被咬过好几次,谁也不管,自己也不当回事,这次被当成“熊猫”了。老头笑了。
又说也是自己不好,活都干完了,一只小狗往脚边拱,我就摸了摸它,谁知大狗窜过来就咬,幸亏穿的多,没流血,就破了点皮。主人赶来一定要陪我去医院打针,一打打了三针,三次都是车接车送,还要给我误工费,这怎么能拿呢,我也有错的,是吧?最后给我买了一大包吃的。儿子们知道后都很过意不去,就不让我出门了。呆在家里,心在这边,呆不住,还是出来了。祥哥又递了支烟给他,他却摆摆手说好烟一支就够回味一阵了。祥哥说你该按个砂轮,这样即快又省力。老头说不习惯那东西,用砂轮打出来的刀刃不经用,磨刀磨刀就是要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