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在线】| 张仿治作品：岛游心语

小时候听“精卫填海”的故事，说精卫鸟决心要把大海填平。它叼着一根树枝飞向大海，将树枝投在海里，又飞回树林、叼回树枝、投进大海。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最终没能填平大海，但不懈的努力毕竟取得了一些成果：不断投进大海的树枝，填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海岛。从那时起，我就十分向往着碧海之中美丽的岛屿，我以为那一定是一个祥云萦绕的仙境，山谷幽深，奇石突兀，绿树掩映，清溪急湍，处处可见到梅花鹿漫步、丹顶鹤翩跹……我好希望有一天能亲自去海岛上看看。

其实我们就住在海边，离海岛是极近极近，但是，在我小时，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处于艰难困苦之中、而我自己的家境更是极其贫苦的情况下，这样的愿望竟是无比渺茫，难以成为现实。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我在一所中学里工作的时候，有一年学校决定让我们全年级师生去普陀山春游，我的夙愿才有机会实现。这时我虽已年过而立，却仍如小孩一样，雀跃不能自禁。

普陀山许多神奇的传说与我心目中仙境似的海岛形象十分吻合。

我们游览普陀山的足迹是从观音菩萨居住的紫竹林开始的，接着，“不肯去观音院”、“潮音洞”、“磐陀石”等景点无不令我驻足细瞻，但，最吸引住我的，却是那宽坦柔软的千步金沙。让赤脚与细沙亲近，任波涛拍击双腿，这种奇妙的感觉竟无法用语言来叙说。当海浪涌上我腰部时，我的朋友用相机留下了我张口惊呼的瞬间，我自己却在脑海里深深烙下了千步金沙这大自然的杰作。

更幸运的是，过了两年，我又有机会去了普陀山近旁的朱家尖岛。当时那里并没有开发为景区。我带着学生穿过岛上的一大片平地，来到岛东头的乌石塘。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普陀山相同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滩，而不一样的是，这里的海滩上不是柔绵的细沙，竟是一色乌黑的鹅卵石！太不可思议了！就算哪一位最高明的设计师，也不见得会想到独独让这一处海滩用鹅卵石来铺就，以区别其他地方的海滩呀！虽然在资料上看到过关于这乌石塘形成的“原理”，但是，在这鬼斧神工的艺术品面前，任何“科学的解释”都显得十分的苍白无力。

毫无疑问，这两个仙岛，更激发了我“岛游”的热情，我期待着登上更多的宝岛。让我高兴的是，前不久，我又一次如愿了。
这次游温州的两个岛。

先去的是洞头岛。一说到洞头，我的脑际就涌出一首动人的歌曲——“大海边，沙滩上，风吹榕树沙沙响，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织鱼网……”我兴奋地发短信把这消息告诉给一位三十年前曾在洞头工作过的朋友，朋友回复说，洞头过去是一座岛，现在是一个花园。又听导游介绍，一条14.5公里的长堤连通了大陆，洞头已不是岛而是半岛，洞头人去大陆再不必先看天气预报了。

果然，洞头岛石奇、滩佳、礁美、洞幽，处处山明水秀，深深吸引了我。可是，更让我感动的却是一批美术作品。

这些美术作品全出自渔民之手。它们看起来内容直白，似乎并没有什么含蓄的意境。但是，细细观看，却无比动人。你看这一幅，一个姑娘坐在海浪上的一个大螺壳内，周围是五彩缤纷的贝类，有蚌有螺；再看那一幅，碧空与碧海之间，在大红的霞光下，一群五颜六色的海贝正在沙滩上欢快地跳舞；又一幅，一个正在吹箫的美人鱼姑娘身边，是翩翩起舞的海豚和热带鱼，远方，一群帆船正在从朝阳旁边驶来；更有一幅，一张极大的餐桌上陈列着数不清的菜盘子，每只盘子上都是形形色色的海鲜，鱼、虾、蟹、贝应有尽有……所有的作品，都色彩鲜艳，布局华丽；所有的画作，都取材于大海，都离不开鱼虾等海洋动物，甚至有一条大鱼在每一片鱼鳞上还画着一条小鱼；所有的海洋动物，都载歌载舞欢天喜地，有两只小章鱼连脸上都带着笑意……这有趣的夸张和奇特的想象，都表达了什么呢？

古人说“诗言志”，我想，图画不也写志吗？这些美丽的画作，无不显示了洞头人对海洋的热爱，对家乡的热爱，对生活的热爱。我不甚明了洞头的过去，但我能看出洞头的现在。联想到导游介绍时自豪的语气，联想朋友短信中把这里比喻成花园，你说，当你来到一个仙境般的地方，而又看到当地人如同在桃花源中的生活时，你的心情是不是会格外愉悦？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次日又去了温州的另一个仙岛——南麂岛。南麂岛的岩滩、港湾、岬角、水道、沙滩、砾石无不引人入胜，最美当属三盘尾的岩石。它有的如刀削斧劈，壁立于浪涛；有的是层峦叠嶂，堆积在沙滩；有的似狼牙犬齿，直刺入半空；有的若闲庭缓坡，延伸向碧波；更有的像怪兽、像巨人，或站或蹲，或扑或让，真是百态千姿、形状各异，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在三盘尾还看到有一些灌木，枝叶都朝同一个方向横去，显然是因为地处风口，一直受劲风猛吹的结果。这些迎风的灌木身上，写着多少痛苦、多少抗争、多少伤痕，又有多少自豪、多少荣耀、多少笑意？这是任哪个能工巧匠也造不出来的。

在南麂岛留下很深印象的还有满山的植被。沿着山路走去，两边都是密密层层的植物，有开花的，有长叶的，柔情的藤条和奔放的枝叶互相纠缠，清新的空气与芬芳的花香弥漫四周。值得一提的是，视野所及的植物全是自然生长，不见人工修剪，与其他许多景区那种整齐划一的花草树木完全不同。听同伴说，这里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把大自然的野性全保护下来了。

温州岛游，果然又一次让我耳目一新。我深信，以后有机会再去别的仙岛，天公一定会让我看到更奇妙的杰作。

本栏目主编：张仿治

作者简介：张仿治，1949年出生，浙江省作协会员，中学高级教师，宁波市首批学科骨干。已退休。因所学是中文专业，退休后寻思，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动笔写点东西以自娱。于是近几年陆续在报刊发些小说、散文，并出版有散文集《一个榫头一个眼》、《米饭为什么这样香》、《悠然见菜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