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嫂子失态,小叔子确实闯了一个大祸。为了这一条鱼,嫂子去堂婶那里说了一白篮五斗好话,并答应明天就买一条一样大的鱼来赔上。她为此急急地卖掉了家里一大袋番薯干。气坏了的嫂子逼着哥哥出面,不再让弟弟上学,而是要他去帮人家放牛。还有一条最苛刻的惩罚:从今后,再不许铭善吃鱼,即使是家里偶尔有鱼的时候!
弟弟没有任何反抗。他默默地当起了放牛娃。只是,与别的放牛娃不同,铭善放牛时,总是带着他的书本。牛在山坡上吃草,他就坐在草地上看书。看书累了,他会躺在地上,远远地望着太白山顶,不知在想着什么。每当天黑回家,他也不与小朋友玩,不是在月光下读书,就是在被窝里背书。俞先生同情铭善的遭遇,常把书借给他让他抄下来,铭善每写好一篇文章,也带过来请先生过目、指正。就这样的悬梁刺股发愤攻读,铭善的学业竟然一点没拉下。
铭善也真的再也吃不到鱼。家里虽没钱买鱼,但是铭和在田间偶尔还会抓到几条泥鳅,春天也能捉来几条有鱼子的河鲫鱼,但,这些都只哥哥嫂嫂吃着,铭善只当没看见,管自己就着咸齑吞咽番薯干饭。哥哥看在眼里,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弟弟,有一次,跑了十来里路,去洋沙山边的泥涂捉来一碗蛏子,想让弟弟开开荤,可是嫂嫂见了,还是把蛏子碗从弟弟面前挪开了。她冷冷地对铭善说,凡是河里的海里的,不管是蟹虾蛤螺蛏子蚶子,都不许你吃!铭和想起娘临终时的嘱咐,觉得有点对不起弟弟,但又想,也怪弟弟自己不好,再说,弟弟吃得再差,毕竟也是我养着他呢。而倔强的铭善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硬是靠着咸齑和萝卜干过了一年又一年。
转眼铭善二十岁了。古人说,天道酬勤,俞先生认为积雪囊萤的铭善有这个能力了,就拿出一点碎银子叫他去考举人。果然,考后没多久,省里发榜下来,铭善中举了!明州府太守见铭善学富五车,知书识礼,很是喜爱,便把自己那个也是饱读诗书的女儿许配给了他。新娘子问铭善,你凭什么读书读得那么好?铭善就把这些年来不能吃鱼的辛酸旧事告诉了她,并说,我刻苦读书,就是为了要出这口气!新娘子叹了口气,只轻轻说了一句话:“本是同根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