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些已经静静地躺了很多年的旧衣服,一首清代诗人周寿昌的七绝《晒旧衣》的诗就浮现出来:“卅载绨袍检尚存,领襟虽破却余温。重缝不忍轻移拆 ,上有慈亲旧线痕。”诗虽小,语言却朴素、自然、平易、明白如话。道出了人们对于旧衣的共同的感受。
虽然日渐衰老的容颜、已然发福的身形,让我没有勇气和兴致哪怕只是伸出胳膊拢进衣袖去试穿一下,来回忆当年穿上这些衣服时的模样。可终究还是不舍——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情!尤其是刻骨铭心的、每个人都有的、永远思念母爱的情怀,和那些难忘的青春的记忆。
那一件绛红色本色牡丹花图案的织锦缎的轻薄丝绵袄——母亲为我缝的新嫁衣。修身、收腰、精致玲珑的样式,传统精美的盘扣。几十年岁月已过,这件红艳而不媚俗的新嫁衣,在夏日的阳光映衬下,依然流转着当年盛世繁华中所衍生的喜悦,以及喜悦中所憧憬的于新生活的向往和期盼,定格了新嫁娘娇羞答答又俏丽妩媚的模样。
于今,我的手在这件新嫁衣上轻轻地摩挲,母亲缝纫的精细密密的旧线痕,依然铺展着满腔的爱意。浩浩母爱,一直绵延至今,直至永远。对于慈母无穷的思念,已然超过了衣服本身的珍爱。——这件新嫁衣怎忍丢弃?
那一件鲜红色全毛细绒线织成的、当时称为“蝙蝠衫”的宽袖紧腰身的毛衣,因着毛线质地的高档,又是织针匀顺平滑细密,使得整件毛衣手感有着丝绸般的滑爽和毛茸茸质感的馨软,沁入肌肤。这件毛衣又把那个年代已沉淀了的青春记忆,粲然地展现了出来。
在我的葱茏少女时代,记忆里从来没有大朵大朵的玫瑰在衣服上绽放。一件蓝卡其外衣,内衬粉白的府绸布衬衫,是傲娇的时装。改革开放以后,镇上新开了几家超市,出现了这种上海产的、无论是颜色和质地都吸引我们反复去看了好几次的“皇后牌”全毛细绒线。于是,我就和厂里的一位要好的女伴一起,毅然决然地把它买了回来,亲自手工织一件当时最时髦的然而很少有人在外穿的毛衣。织成以后,两个人一定要同时穿上来厂里,不准脱下,不准罩外衣。——我们本已是过了外穿红毛衣的年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