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指去触摸那些残存的灰墙,阳光穿过手指,投下时光流逝长长的暗影。这祠堂的命运,在革命和解放的洪流之中,家族威权象征的它也必然顺应时势,失去了它往日荣耀的存在土壤,三千里江山、四十年家国,无人能独善其身。战时医院和启蒙学堂,反而让它在历史风云的风雨飘摇中,在承载和转化项、韩两个家族及个人命运的同时,又增添了新的篇章,家族伦理秩序、救死扶伤和启蒙开化,在各自追逐的文化内涵的价值中应该有重合之处,比如对于人性的启蒙、世俗生活的秩序、文明的开化。从这个角度讲,隆隆枪炮之下的医者仁心、悠悠岁月中孩童们的阵阵读书声,掩盖了威严的族长曾经家长里短判定的声声断喝和伦理纲常的经常教化,这两种角色的承载,应该是这座祠堂最好的宿命在轮回中的转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它早就应该坍塌的过程。
不管如何,封建时代的族权,曾经被视为旧社会套在人们脖颈之上的四大绳索之一,打开锁链,得到的就是全世界,在破与立、新陈代谢之间,这个价值观和方法论,早已是世界的顺昌趋势,也是世界、家国,乃至个体不断的追求。所以,今天它必然倒掉,破败坍塌而无人问津,乃至成为族人们泼下大粪的菜园。往日里下跪叩拜而亦步亦趋的脚步,早已换成菜农们自由踩踏,粪土横飞的现场。空气和阳光中,弥漫着时代观念的更迭,散发的是人的自由解放。祠堂的灰瓦散落园中,砖墙半壁垮塌,曾经荣耀的族权,就像这废墟上晚照中的夕阳,慢慢从祠堂消失。同时伴随而去的是威权秩序从乡村的退却,随之瓦解的还有稳定而有序的乡村传统和乡土伦理。
往日祠堂里供奉的祖先排位和韩家家谱,早已荡然无存,最明显的变化是湾里韩家后人的名字,早就没有按照远去的家谱去取名了。这个现象的直接结果,已经无法如同往常,同宗同祖同姓的两个人,只要听见名字,根据彼此按照家谱所取的中间固定的辈分,就可以确定彼此的关系。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这种规则已经走进历史,这种改变叫追逐自由,而不会称之为断代无序。我还记得韩家家谱:忠正绍名家,文光启宗佑,花开一十九,永远先得后。我是光字辈,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大多还是按照这个家谱来的,但是,我却是很少的没有依据这个家谱取名,所以,遇到同姓的,还需要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