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本茂说：“蕙原经信局改名了，成了工业和信息化局，简称工信局，洛局长换成了何局长，去年冬天，何局长在局会议室开了一次民营企业家大会，重点传达了工业智能化问题。省里提出新旧动能转换，一是要'产业智慧化’，就是促进传统产业改造，实现转型升级，完成旧动能转换。二是要'智慧产业化’，就是通过创新驱动，促进新兴产业成长，形成新动能，实现'智慧’变成产业，从无到有”。
肖承均说：“嗯，陆哥，这是我要写的重点，转型、升级，工业智能化，智慧产业化，我是冲着您的数控机床的研发和推广来的。这是中国工业的行动方向，也是发展现实，疫情让我们因祸得福，危机转成了发展机遇，千载难逢。”
“'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企业卖品牌，一流企业卖文化’。做企业要有国家胸怀、世界眼光。我的公司分成电商、市场营销和外贸。我的数控车间，是自动化激光切割，有焊接机器人，还增加了数控加工中心。标准机型和批量化标准化平分秋色，国内的还有国际的。我们的生产是标准机型和非标定制、智能化自动化设备配套使用”。
虽然与工业智能化隔着行，肖承均还是做了功课的，他得从理论上理解数字化智能化提升传统产业的机制，随着移动互联网、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广泛应用，智能制造、个性定制、分享经济等新产业蓬勃发展起来。承均有点忧心数控智能化制造，会不会工人失业？他鼓足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本茂淡然地回答：“从机器换人，到企业上云。有的厂家算过这笔账，若传统装备生产线单班人员是31人，自动线装配单班只用7人，可是生产效率提升30％，年降低工资500万元。还降低了劳动强度，降低了安全事故发生，好处多多”。他注视着肖承均的眼睛，有意识地放慢应答的节奏，他说：“静态地看，岗位上裁员的肯定的。可是，企业也在带动市场需要，能开拓新的市场。我们的生产组装机组可以添加，生产规模可以扩大啊。所以说，工业智能化不一定导致工人失业。”
肖承均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满意感到欣慰，也间接回答了肖玉珊姐的熟练女工所担心的问题。他忽然又提出，要下车间体验一把，陆本茂一皱眉头，又展颜微笑说：“可以啊。我想还是带锯车间比较安全。到车间里，我给姚师傅说一句。正好，你就穿着这身工装可以。”“好的，陆哥，午饭我随师傅去餐厅，自己买饭票，也了解一下工人的饮食情况。”“可以，可以。只是饭票你不要管，我给餐厅说一句，来到我这里，老大哥能不管饭吗？”虽然他这样说，肖承均还是执拗地坚持自己买饭票，也就随他去了。
走进带锯生产车间，偌大的车间里，平展的地面上组装着由五条长曲线连接的五个缠绕带锯成品条的大圆盘，空阔的车间让人想到平原和大海浪花飞溅的画面，这里弥漫金属切割的轻鸣声，轻微的噪音不影响陆总和承均说话。陆总说：“这是我新世纪初并购的一家小企业，那个老板是南方人，家里出现了变故，就把这个厂子盘给了我。带锯市场一直看好，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说来话长，等我忙几天，给你讲讲我的创业故事，哈哈哈，你哥可是个有故事的人奥。”
陆总一边指点介绍，一边缓步登上楼梯。他们来到了二楼的制造带锯的平台，长方形的平台上一线排开各种机械工具，展现了各个流水程序，诸如:铣齿，分齿，冲洗，蘸（淬）火，回火，裁料，校直，焊接，回火，沙洗，磨光，装齿套，盘盘，装箱，印号码，封箱，封带，机械封条打包。姚师傅正在全神贯注焊接着东西，这是一项高超的技术活，陆总在他停下的瞬间，给他介绍了肖承均，说先到后面两个车间看看就回来，让他带带均儿弟一天。姚师傅站起身来，和善地看着文弱的肖承均，摇了摇头，又冲着陆总点点头。
陆总带着承均看完后面的机械制造车间和数控机床车间，就领着承均回到了带锯车间，姚师傅说：“好。你戴上手套试试吧，完成了这道工序，就传给下一道工序的关师傅”，他说着，手指一下远处，并摆手叫关师傅过来一下，那是一个80后小伙子，他随姚师傅的手势来到姚师傅面前。他和姚师傅一样的工作装，套着的工装单裤，都掛出小洞洞，露着内里的保暖内衣。
姚师傅吩咐他教教承均，如何传递半成品锯条。年轻的关师傅指导着承均拿起锯条，他本想徒手拿锯条，锋利锯齿让他本能地缩了手。关师傅说：“要戴手套，一是安全，二是直接用手，手上的汗，锯条会生锈的”，于是，承均重新戴上了油污而破损的皮手套，顺从地干起活来。藏蓝色的工装，旋转的齿轮，轰鸣的机床，半自动的铣齿机床和工装上白色的带锯标志，在有序交触连接，有序的瞬间离合，构成车间紧张有序的节奏。
短暂的休息席地而坐。姚师傅习惯喝茶。关师傅喜欢喝开水。姚师傅顺便递给肖承均一瓶天然泉，肖承均接到，放到了地上，说：“师傅，我不渴”。60后姚师傅说：“我带的工人，80后算是年老的，主要是90后工人，偶尔也有00后。技术老师7000元，员工3000元工资，越是领导的亲戚越难办，……唉！员工消极了，等于浪费钱”。
姚师傅愁一愁远处的一个理着茶壶盖的年轻身影，摇摇头，然后低头抽他的烟。说到抽烟，他有时抽泰山将军烟，今天他抽的是南京的烟卷。60后的他只是比承均大两岁，他挂念老家的麦子该浇返青水了。
80后的关师傅在玩智能手机搜索着贾玲的视频资料。远远看到陆总的身影，他立即戴上手套，一声“走起”，大家一起起身去干活。
正午的阳光照进车间南门，已经有几分耀眼，到了下班打卡的时间。三个车间的师傅，好多都是骑电动车回家吃饭，也有一些工人要到餐厅吃饭。肖承均随着这些工人来到了共工厂餐厅，餐厅就在车间东北角的几间平房里。他自己先到餐厅办公室买了两天的饭票，然后到餐厅唯一的窗口排队打饭，他买了两个馒头，一碗炒卷心菜。有人抱怨说，食堂的菜不好吃，没有肉没有油水很少，说工人很多都到厂门外去吃饭。有人说，陆总办公室里有全方位监控，坐着他的转椅，可以走遍全厂。从八点到十二点，还要到门卫按指纹，中午不得休息，下午太困。
午饭后要休息一会儿，承均自己到了陆总给安排的三楼南侧的临时办公室，这是一个与陆总办公室一样大小的办公室，平时是会客室。在公司办公室的隔壁，与陆总一样的老板台、沙发、书橱，一样的电水壶和茶具，只是书橱里比较简洁，除了铁桶装的茶叶和袋装的茶叶，还有圆柱形的一摞一摞的茶饼，再没有其他东西。
老板台上，只有一台液晶屏电脑等着肖承均的到来，这个房间不上锁，好处是三面玻璃窗，三面的怡人风景。打开电脑，让承均感到宽慰，陆哥对他给予了最大的信任和支持，几乎所有公司的文件都在这台电脑上，只是有些杂乱无章，有待整理。
照片来自金锋锯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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