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早晨六点钟起床的，东西检查一遍又一遍，心里头竟然有些紧张。老白善良的妈妈去舅舅的果园里逮了一只鸡，提前一天卤好叫我俩带上。
“今天中午咱俩就得干掉它，不然就坏了。”
“没问题！”还没出发我已经胃口大开，这哪里是重装徒步，简直就是度假嘛！
老白家门前的花坛被开发成菜园子，种的辣椒茄子豆角番茄白菜，还有草莓! 这位老兄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羊粪，全部撒下去后苗就烧了。
进山的路上
到达塔克拉克牧场，具体往哪里走要凭直觉了。
酒鬼趴在草地上睡着了
一条弯弯曲曲低落下去的山脊横亘在眼前，它的背后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 我们不可能翻过陡峭的山坡，哪怕上面铺满了绿油油的草坪。唯一的选择是绕过山脊进入河谷。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里密布着这样的小溪，它们是大地的血管。即使它很窄，要通过也得寻找最合适的位置，在遍地石头的河道里爬上爬下，有点喘。
一头正在长大的小羊躺在冲出的水沟里，奄奄一息。它只抬头看了我们一下下，又把脖子放下去，我跟它打招呼它也懒得睁眼了。
我跟老白说这是新疆，这只羊要是在河南老家，早就有人把它的皮剥了炖了吃。
生老病死在草原上都是常事，不必太挂心上。
（生命像天使坠落）
老白说:他在45度仰望星空
翻过这个山口就是台兰河了，攻略上说沿着这条河谷一直往前就会来到琼台兰冰川。
2015年夏天，清华大学登山队队长独自一人徒步托木尔峰，一不小心掉到被白雪覆盖的冰缝里。半米宽，几十米深，顿时殒命。之后他的爸爸妈妈每年都会来托木尔峰看看。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琼台兰冰川，我想站在冰川上写一首诗，现场朗诵。
这里的草原茂盛得不像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背了多少东西，总之背疼，书包带子好像勒到肉里，骨头直愣愣地突出来。这让我感到十分忧伤。
“老丁，你一阵子没跑就有点虚了吧！”
“跑步万岁！”我大喊着呼出一口老气，鼓着劲继续前行。
两个小时后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我俩一人拽了一个卤鸡腿，老白勉强吃完就说自己饱了。拿出一根黄瓜一分为二，一天两根，八根够吃四天。
铺开毯子就呼呼大睡，老白说才两分钟就听见我的鼾声。
突然，听到一阵说话的声音……
三个牧人盯着我们看，我把它理解为善意的好奇。
赶紧起床。
“去琼台拦冰川，怎么走？”反正大家伙语言不太通，我就直接了当问了。
“琼台兰？ 到下面，往前走。”他们的发音天然带有老外的味道，只能连比划加猜。
老白请他们抽了支烟，我以为这是最亲近的礼节。
他们骑着马儿晃悠悠往回走了
没一会儿，其中一个好像不放心似的回来找我们:“身份证？”
（他在拍照我也在拍照哈哈）
他掏出手机很认真地拍了照。他们是托木尔峰保护站的工作人员，巡山累了就随机躺在草坪上睡大觉。
他们都是维族老乡。我本来想借他们的马儿骑骑的，看看山高坡陡也就作罢了。
背起包继续前行，我们的目标是托木尔峰。说起来旅行的意义不在于目的地，而在于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不过我们只带了四天的食物，一去一回折半，我们在第二天傍晚就应该抵达冰川脚下。
“登托木尔峰没有多难嘛！带够了吃的啥都不怕。”我看这碧绿的草原绵延到雪山脚下，顿觉只要脚力好，什么也难不倒。
很快，我们不得不越过一条小溪，河水冰冷刺骨，感觉要是多待上十秒一定会双腿失去知觉。
牦牛耍起来倒是矫捷，我们俩可就惨了。过了一次我就深深地感受到为什么有人会被冲走，水大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水冷。
老白先过
（矫健的牦牛肉哈哈）
等把干干的鞋子换回来，瞬间感觉到了温暖和幸福。
牛羊看到我们注目凝视，那种专注和深情是世间少有的了。
我想在这里露营休息一下，同时领略一下绮丽的草原风光，奈何才下午三点！
自从开启了过河频道，算是把人折磨死了。第一条是巨冷无比，第三条是林深树密地滑路远，等好不容易下到谷底，说什么也不想走了。
我们选择在临河的一棵很粗的杨树底下扎营。
火刚着就哗啦啦下大雨，越下越大，即使待在大杨树底下也不能遮挡了。
“老白，我们过夜需要很粗的木头，不然烧不了一晚上。”
“这个太粗太长抬不动！”
“我们必须抬一根，没有选择。”天渐渐地有点黑了，无论能不能抬动，我和老白都必须尽全力。
我俩挑挑拣拣真把其中一棵给抬起来了，悠着最后一点力气过河。
下雨让人无比绝望，眼看着火就要熄灭了，我们也只是烧开了六壶水而已，除掉喝完的三壶只剩三壶。鬼知道明天生不生得着火！
“我觉得咱们帐篷下边会流成一条小溪，雨下得太大了。”虽然我十分疲惫，也觉得晚上会是个无眠之夜。
然而，我们不睡觉又能在哪里待着呢！帐篷外面会被淋死，帐篷里面坐着更难熬！
“你先睡吧老丁！”老白还在烧水喝。“鞋放在帐篷里吧！”
“放在树下也行，不会淋太湿。”外面还在大雨滂沱。“就放帐篷里，包也放进来。”
老白拿着矿灯照啊照，像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领队。“老白，你照啥呢？”
“我看到一只蓝色的东西！但愿是幻觉。”老白的声音压到嗓子眼，仿佛那个怪兽马上会发现我俩直接冲过来。
“不会吧？”我听他一说也有点害怕。毕竟这荒山野岭的一个毛人没有，与这里的主人的每一次邂逅都将是你死我活的生存斗争。
“要是有动物扒我们的帐篷，要直接插过去，还是等它们冲进来？”我右手紧紧地握着匕首，心里一阵狂跳。
“我只知道不主动出击只有死路一条！”
老白那么勇敢，我也不能做怂包:“好，直接捅过去！”
“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老白手里也握着一把小刀。“老丁，把鞋子穿上！”
这回真是枕戈待旦了。
狂风大作，把本来换气的小口子刮开，大雨疯狂地打在我的脸上。那是个粘合的口子，就算合上也会被吹开，更何况雨下得那么大，我实在没有动力出去。
我把冲锋衣盖在脸上，任它风吹浪打，我自去呼呼大睡！
半夜五点钟，老白急切地把我摇醒:“老丁，我觉得寒冷刺骨，我们把毛毯重新整理一下，看能不能暖和点？”
我晕晕乎乎配合着老白扯啊扯，摸到被雨淋湿的好大一块地方，甚至还有大颗大颗的水珠，冲锋衣也湿得发重。老白冷到快扛不住了:“把所有衣服穿身上，会暖和些。”我也照做了。
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雨还在哗啦啦下。
“昨晚上那些大树太给力了，现在还有木炭在着。”老白蹲在火堆前扒拉着。
“生火烧开水！”我从帐篷里爬出来，腿差点直不起来。奇怪，我昨晚上没觉得特别冷，怎么腿也受凉了。
我洒一些酒精到火里，哧啦一声似乎是水浇灭火的声音:“捡点小枝子去！”我和老白分头行动，一句话也不多说。
木头实在太湿了，我们俩轮番用嘴吹啊吹，吹了一个小时才点着火。
“放点馕和葡萄干进去，一起煮当粥喝！”老白的奇思妙想让我无比感动，果真只是烧开水喝，别说往前走了，就是原路退回去怕也是做不到。
刚刚去河边接水，一来一去不过十来米，走得也是无比吃力。果真背上书包，怕一步也走不动。我开玩笑说:“老白，如果我们俩吃完了东西还没有走出去，要是逮山坡上的牛，可能吗？”
老白十分认真地分析给我听:“逮牛咱俩不行，逮羊……也够呛！”
结论是:什么也逮不住。
喝完第一盆粥，腿上一下子有了力气。于是乎我一口气喝了四盆，老白喝了两盆。吃饱喝足，老白又动了往前走的打算:“我去前面探探路，你坐着休息一会。”
就在这时，一个军官带着一群巡山队员找到了我们。“你们还挺会找地方的！我们从昨天晚上就找你们……”王警官看我端着盆干饭，也忍不住笑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放牧的人也没有，你们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坚决不给党和人民添麻烦！”我上前立正报告。
“赶紧吃完收拾东西回去。”他又对另外三个巡山队员说:“你们三个或者两个带他们出去。”
我是欢呼雀跃地同意了。不用背东西，还有向导，保证一天就能到塔克拉克牧场。
天还在下雨……
他们三个骑马走前面，我和老白徒步远远地跟着。
原来他们走的是谷底，我们要是走这条路至少可以往前多走五公里，不过，谷底的风景没有半山腰好看。
桥与人
文|丁振 编|西子
第13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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