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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进拴:风风雨雨六十年(上)


       到2018年的农历三月二三十,也就是公历2018年5月11日,我就到了人到码头车到站的年龄 ,该离开工作岗位,告老还乡了。回顾60年的风雨历程,感慨颇多,一言难尽。

 难忘十年前的农历三月二十三,是我的50岁生日。

 长子方向用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月的工资为我买了一身高级西装,并专程从外地赶回来为我过生日,他特意为我订做的大蛋糕还带了一个叫喜相逢的开花蜡烛,将点燃的香签与水平45度角,轻触烛头下面火药中心的小红点,就立即喷出了五彩焰火,周围的荷花瓣上有一圈小红蜡烛,里边还会唱“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曲,真是花开富贵,真情无限。这是最温馨的祝福,最浪漫的享受。妻子也用她在市政大厦当保洁员新发的工资特意为我买了一双高档皮鞋和一个高级刮胡刀,我很珍惜这些生日礼品。

当我吹灭蜡烛,吃着蛋糕,听着长子方向、次子向敏为我唱的生日祝福歌,品着妻子做的一桌子好菜好饭,我被这浓浓的亲情感动地流下了热泪。我说:“我感谢你们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多写文章,挣到稿费还房款。”

 近来,随着我60岁生日的临近,我一直在回忆我这60年是怎么走过来的?都干了些什么?有哪些人生经验和教训?我收获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仔细想来,我这60年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10年文革,30年改革开放,吃过苦,受过累,少年失父,中年丧母,有梦想,有追求,有失败,也有成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红时红得发紫,曾上过北京的人民大会堂,佩红挂花,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和颁奖;耻辱时还上过几千人参加的批判会,被斗得死去活来,险些悬梁自尽。60年来,我遇到了许许多多真心帮助我的人,也遇到了一些害我的人,要把这些都如实地写下来,那将是一部厚书,这里限于篇幅和精力,只能记录一些片断回忆。

 我出生于1958年,正是大跃进的年代,我名字中的“进”就与“大跃进”有关,很有一点时代特色。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由于跑着与人争抢大锅饭,被石头拌倒,磕掉了两颗门牙。那时父母吃野菜,喝稀汤,把碗底的稠饭让我吃,才使我活了下来。

我小时候特别淘气,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螃蟹,与小伙伴打瞎驴、打水仗的事没少干。至今我的头上还留有两道疤痕,正好形成了一个“八”字。左边这一道疤是我和一个叫赵清潭的玩友在刨地时,他一镢头把我锛了一个大窟窿,顿时鲜血直流,可我还用手捂住头,把人家送到队里的碾盘底下藏起来,并交待听见有人喊叫也不要随便出来,然后才放声哭着回家。好在那时的农村娃子也没那么娇气,母亲给我按了点烟灰止住了血,又用粗白布条勒了一下,我又照样又蹦又跳地上街找小朋友们玩去了。右边这道疤是被另一个小伙伴用石头砸了一个血口子,送到卫生室缝了12针,又养了好多天,这两道伤疤也为我儿时的淘气、贪玩打上了终生的印记。

我的命大,曾3次落水,3次被汽车撞住,但都没有死。第一次落水是我一个人在河边池塘边玩,摸螃蟹时不慎滑入塘底,凭着记忆一猛子从水塘的对岸拱出,算是捡了一条命。后两次是不会游泳瞎逞能,游到中间沉入水底,有幸被同伴救出。其中一次与迎面冲来的小汽车碰住了头,我的自行车飞到了汽车顶上又落到了车后,我被抛起又摔倒在了道崖上,只是擦破一层皮,有惊无险,待醒过来用手一挥,让汽车开走,我一瘸一拐推着破自行车照常上班不误,惊得一大群围观者目瞪口呆。

 文化大革命中因我爷爷是地主成份,我也成了“地主儿子”,被划为“另类”,常常遭人打骂。一次正上课,临座的一个小同学突然举手说:“报告老师,郭进拴说打击贫农!”其实是下课时我们都在背“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的《毛主席语录》。这一声“报告”不要紧,学校停课闹革命,把我这个“地主羔子”揪到了主席台上,批得泪眼哗哗,不敢抬头。从此,参加红小兵、戴红袖章、发红语录本等等统统没有我的份。有一次我和一个小孩打着玩,人家爹上来先给我这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子煽了几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鼻青脸肿,临走还丢下一句话:“你地主儿子还想变天哩!”一次大队召开全体师生大会,正式开会前有人先念了我的名字,让我立即退出会场后,人家才开始念文件、呼口号……这些都深深刺伤了我这个幼年儿童的心灵。

 我也曾为村里带来过一次大灾难。我在山上放羊时,一只小狼娃跑到了我的羊群里,我把狼娃抱回家放到红薯窖里养了起来,结果老狼一连几夜咬死了全街的许多猪和鸡,又跑到了我的羊群里,咬死了十几只羊。在老人们的打骂、劝说下,我放了狼娃,天下这才太平了。

 我为学习写作更是吃尽了苦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1974年的元月,我投出了平生的第一篇稿子,结果被判了死刑。正当我沿着这条艰难崎岖的小路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我那年仅47岁的父亲不幸患心脏病与世长辞了,那天离我的16岁生日还差5天,父亲走得太急,没能等到这一天。

 从此,我接过了父亲的放羊鞭,边放羊,边读书,边写作。那时哪有桌凳啊,往山石上一坐,山石就是凳子,膝盖就是桌子。晚上就着月亮和烧砖瓦窑的火光读书,更是常事。我曾两次在路上边走边看书,就是不看路,结果跌落沟底,被摔得鼻青脸肿。生产队夜里打麦,第一个到场的是我,最后一个走的也是我,好借着灯光多看几页书,中间休息,别人躺下睡觉,我仍就着灯光看书。治大寨田时,我选择了最苦最累的推土,常常抓住装车的时候看点书。有一段时间,我喜欢上了队里的饲养员,一路小跑着把所有大缸小缸都挑满了水,用最快的速度铡草、垫圈,好腾出一点时间看书、写作。我投出的成百上千篇稿子全部石沉大海,到郑州送稿时,因没钱住旅社,在省博物馆前的毛主席塑像下露宿时,被巡夜民警半夜从睡梦中踢醒,问我要证明,没有;要介绍信,没有;最后被当成流蹿犯收容。仅有的5元钱也被小偷掏跑,只好一路乞讨回到家乡。路上扒汽车又险些被摔死。到家后,不理解我的老母亲又将我用心血写成的底稿统统烧毁。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在投稿、送稿的过程中,我也结识了一些好人。临汝镇公社的刘天根、王六娃老师,每次见到我都送上几本稿纸,还给我改稿、荐稿、热情鼓励,大力支持。《河南日报》文艺处的李长华老师还多次给我开证明,让我这个农民通讯员免费住报社招待所改稿。滑县的李长祥老师同情我,亲自帮我改稿,使叙事长诗《傍晚,棉田剪影》以我们两个共同署名在《豫西文艺》发表,他还在他主编的《新芽》杂志上发表了我写的文学评论,给我以极大鼓舞。一次送稿,与鲁山县委通讯组裴建中老师同住一室,他翻阅了我写的一大摞稿子,提出忠恳意见,还给我题词激励,几天相处,结下很深友谊。临走他交待我,以后有啥难事,可到鲁山找他,并留下联系地址和电话,我真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有一年正是“三秋”大忙时节,临汝县文化馆通知我进城修改剧本《赶会》,准备参加洛阳地区文艺汇演,全体队委会研究不让我去,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账本,丢下农活,执意要去。队长到大队告了我的状,诬告我多分了几堆红薯。为此,大队通知了几千人参加的群众大会,派大队团总支书记到县城叫我。县文化馆老馆长张久益说:“这个剧本县委书记都看了,指示要尽快改好,代表全县到地区汇演,你现在让他回去,耽误了汇演谁负责?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团总支书记当然负不了这个责任,回去反映了这里的情况,大队开了一个没有当事人参加的批判大会,大队党支部书记说:“我们派人去叫他,县里让他改剧本参加地区汇演不让回来,如果能回来,今天就让他上台叫大家看看。”我改剧本回来后,又进了大队的学习班,几次写检讨都不过关,后来又被拉到在北山召开的党员、干部和生产队队委会以上干部学习班上,一连斗了几天几夜,最后又宣布撤了我的生产队会计的职务,又在全生产队社员大会上批判了一家伙,这才罢休。

从此以后,我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坏蛋”,煤矿上召下井的临时工也没有我的份;推荐工农兵上大学,更轮不上我;后来我想参军保家卫国,也被拒之门外;一个对我有好感的女同学,也被我的“表现”吓得退避三舍,最后含恨远嫁他乡。

一次我三叔捣着我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败家子,人家×××老师都说你是神经蛋,写那啥也不是,是不务正业,让我劝劝你,好好过日子,别再胡写乱画了。就指你这熊样,还想当作家?你做梦去吧!怕一辈子连个老婆也混不上,情打光棍了……”我三叔只所以这么恼怒,这么恨铁不成钢,是因为一次在临汝镇碰上了一个过去曾支持过我写作的高中老师,看到我写了这么多年也没写出啥名堂,突然转变了看法,说我是“神经蛋”。另外是村上的人也对我议论纷纷,都说我是“溜光皮”,怕劳动。一次锄地,只顾背唐诗宋词,不小心把庄稼苗给锄掉了;又一次割草,我只顾修改一篇小说,躲在一处断崖下,直到天黑看不见了才收笔,结果背了个空草箩头回了家,气得老母亲不让我吃晚饭。那时我的写作已完全到了“痴”、“迷”、“憨”、“魔”的程度,我三叔这是在尽力挽救我啊!

 1976年9月9日零时10分,又一颗伟大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当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后,行人肃立,车辆停驶,高山俯首寄哀思,条条江河热泪流。在追悼会上,我背着一枝枪守在灵堂。台下不少人问:“这是谁家的孩子?”追悼会后,我写了一首长诗《毛主席啊,我们永远怀念您》,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高山看了,说:“写得很好,我带回去让县广播站播播。”后来县广播站连播几天,谁听谁流泪。此后,我更痴迷写作了。

 可在农村,根本没人理解我。队长让我上将军帽山上起铝石,几个组的人都不要我,我只好一个人单干。打炮眼时,我一手捉钢钎,一手抡大锤,打好炮眼,再装上炸药,点燃导火线,飞跑到山下的窑洞躲起来,待“轰”地一声巨响后,再上山把土、废碴装上架子车,推倒到沟底,把铝石堆成一堆。也该我走运,这个被宣判“废弃”的铝石矿在我没明没夜的拼搏奋斗中,出现了奇迹,挖出了成百上千吨高品位的铝矿石。我把这些矿石以5元1吨的价格出手,换回了大把的票子。我每天天不亮上山,天黑了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豫剧下山,倒也自得其乐。我用这些钱盖了3间瓦房,节余部分又让我拿着买车票四处送稿。这期间队里的几个社员看到我挖铝石发了财,又眼红了,利用我外出送稿之机,一下子抢了我的铝矿,可没挖几天,又成了断层,连一块铝石也没有了,他们挖出的矿石也因品位太低没人要,结果被风刮雨淋日晒,粉到了山上,一阵大风刮来,竟吹得无影无踪了。我这叫好人有好报,真正挖铝石挣住钱的,全生产队还只有我自己。后来我才知道,真正赚住大钱的,是那些发矿石的,他们发到铝厂就是几百元1吨。后来我由于送稿图省钱,扒了一辆山西的大卡车,跳车时装有几百吨铝石票的提包也掉在了车箱里被拉走了,自然这几百吨铝石也就打了水漂。

我又迷上了写作、投稿,我三叔、五叔把我毒打了一顿,让我跪在母亲面前发誓:“只准老老实实干活好好过日子,不准再胡写乱画不正干……”

在家没法活下去了,我又背井离乡到洛阳的建筑工地上当小工。一次我从事文学创作的启蒙老师屈江北到洛阳地区开会时,专程到工地看我,当他看到我衣不遮体,几个月不洗澡,我们正说着话,身上的虱子满身跑,用手一抓一大把。屈老师看着这非人的生活,脸一背,流下了一串热泪,最后我们师生抱头恸哭了一场。当晚他把我接到他住的宾馆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内衣因虱子太多,不能再穿,用打火机点燃时上面的虱子噼噼叭叭作响。

就因为我们是农民,处处被人看不起。一次,我们到一家木材厂拉木板,实在渴得难受,我用人家的碗想接点自来水喝,被一个漂亮的城市姑娘用力夺去:“你们农村人太脏,不能用我们的碗。”气得我和那位衣着时髦的城市妞吵了起来:“嫌我们脏,就别吃我们打的粮食,别住我们盖的房子……”另一位同事乘我们吵架之机用碗接了水,刚喝了一口就被小姑娘夺去,人家“叭”地一声把碗摔得粉碎,怒气冲冲地骂道:“我叫你喝!我叫你喝!渴死你哩!”面对此情此景,我流下了伤心的泪,我们农民真苦啊!我们农民的命真不值钱……

工头发现我晚上躲在被窝里写作,在路灯下写作,就砸了我这个“泥饭碗”,把我辞退了。我回到临汝,在风穴寺的悬钟阁上题写了这样一首诗:

愁事揪心心欲碎,

满腹苦水倾与谁?

仰脸我对皇天呼,

寒风洒落千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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