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作品：阴阳李生序列（连载之一）

阴阳李生序列

李生降世（一）

文：赵亮

我的家乡在界沟集之邴集赵家寨，清末民初与大力士“囧爷”同时降世的还有“阴阳眼”李生，在老辈人的口口相传中，李生的降生充满了传奇色彩。      

李子树是淮北地区常见的果树，一向长得很慢，就是长到二十多年也不过碗口粗细，祖爷爷辈的赵殿臣“老臣”爷家的李子树中却有一棵生长奇快，第一年破土时也不过筷子粗细，在春风中摇曳不定，第二年便已长得核桃粗细，与房梁一般高矮，到了第三年树干已挺拔如同树龄三十年的松树，高度约有两丈上下。还没等一村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树已长有合抱粗细了，树皮上还出现了深深浅浅的沟壑，简直和上百年的老树一样。而且一般李树都是从一人多高的位置分枝抽芽，可这李树低矮的地方一根枝桠也无，所有的枝桠都集中在树冠，远远望去好似过去县令出行时张的华盖一般。

自从这李树不断地蹿高，周围原本长势良好的其他李树、梨树、桃树、石榴树陆陆续续都枯死了。最奇怪的还是这李树只开花不结果。一般的李树都是第五年开始开花结果，这李树直到第六年头上才在最高的树杈子上开了两朵淡白色的小花，然而花开了八九天就谢了，一个果实也没结，转年也是一样。 

那一年秋天的时候，邻居老迥爷盖房子，想拿这李树打件家具，但不料斧头一砍在树上，就流出了很多淡红色的浆液，看上去好像是血一样，老迥爷心里嫌弃，也就没再砍下去，但这棵树上从此就多了一道伤口，像是孩子张开的小嘴一样。直到第八年开春，别的树都还寂然无息的时候，这李子树最顶的枝头先发出了一个硕大的花苞，这花苞颜色是淡粉的，足足有人的指肚儿大小，那时李树叶片未萌，这么大的花骨朵在树下就能望见。

话说有个下午“老臣”奶奶在李树下洗衣服，洗着洗着忽觉身体困乏，就倚在了这棵粗大的李树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确认的梦。梦中出现了一大片白茫茫的雾，雾中后来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前额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不过伤口已经快愈合了，老头对她说道：“李花谢了李子发，李子发来在你家。此天赐麟儿，不可丧失良机。”“老臣”奶奶没有听懂，重复了一遍最后这几个字：“天赐麟儿？丧失良机？这说的是什么？”老头只是笑笑：“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然便知。”说完这句话老头转身离去，只留给了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打了一个哆嗦，竟然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她霍然发现，头顶的那个花骨朵竟然完全打开了，硕大的花盘足有茶盏大小，粉嫩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无端惹人怜爱万分。  

 

半个月之后，这朵花花瓣慢慢变成了浅褐色并且枯萎凋零，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绿豆大小的青涩果实，这是这颗李子树的第一枚果实，看起来与普通的李子并无多大差别。这枚李子孤独地悬在绿叶丛中，从仲春越过整个夏季，到了初秋的时候，李子渐渐由青转红，表面还生了一层淡白的果霜，最后变成了紫红相间的色泽，应该是已经成熟了。 

那天“老臣”奶奶端着个簸箕到门口晾晒葱籽，那枚李子忽而无风自动，从高枝上坠落下来，不偏不移地砸在簸箕里。“老臣”奶奶惊喜地将它捡了起来，看见它鲜亮诱人，忍不住放在鼻子旁边嗅了嗅，觉得它甘香甜美，便一口咬了下去。她原想尝一下看看滋味好坏，不成想这李子滋味独特，果肉中似乎有一种馥郁的香味，吸引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咬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将这整只李子都咽了下去。

吃了李子后没多久她便发现自己身怀六甲，十月过后，一朝分娩，诞下一个玉雪可爱的男孩来。不过这男孩出生时却让接生婆吓了一大跳，别的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这孩子不仅睁着眼，而且眼仁中有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瞳孔，看起来格外怪异。除此之外，这男孩后脑上有一块核桃大小的骨头，便和评书中讲的魏延脑后的反骨一般。更让接生婆不知所措的是别的婴儿出生时都拼命啼哭，而他却在咯咯地大笑，而且笑的时候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像是一块木头。但这笑声却中气十足，几乎声震屋瓦。接生婆出来对“老臣”爷说道：“这孩子是个怪胎，将来会给家里带来灾祸，你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年过三十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老臣”爷对此哪里肯信，打发稳婆走了之后便来看这男孩。这男孩见到他来了，伸出小手又是咯咯一阵笑，那样子不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倒像是已长到三四个月的婴孩，模样十分惹人喜爱。赵老臣将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心里琢磨着给儿子起个啥名字。他寻思着这孩子出生和门口的这株李子树有关，就取名为“李生”。

这就是赵李生降世的传说，自此李生就在赵家寨茁壮快乐地成长着，这孩子和别的孩子不同，经常有惊人之举：李生长到三岁时，有一天“老臣”爷爷看到他蹲在地上念念有词，就问他在干什么。李生说他在替土地爷牵马，“老臣”爷一看，地上只有几只蚂蚁在快速爬动，哪来的什么马。他初时以为这孩子在说胡话，但李生倔强地声称这就是土地爷的马，还说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到村头土地庙去看，土地爷的神像现在正背对着庙门。赵老臣真就跑到土地庙，一看果然不假，土地爷的泥塑金身正背对庙门，而“老臣”爷清楚地记得，头两天他上香时土地爷还是正冲着前方的。

 

后来又有一次，小李生拿着一根皮筋凌空挥舞，“老臣”爷见他面前空空荡荡，生恐他抽到了自己，忙喝令他放下，小李生却说他正在教训几个过路的阴兵，还指着地上的几个泥点子说这就是阴兵身上掉下来的。赵老臣自此之后对儿子是又爱又怕，村里人也都知道李生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赵亮先生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