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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14日，中国传统扫尘、祭灶的小年。杭州气温骤降，西湖冷雨如烟。这天下午，断桥边的望湖楼内人声鼎沸。30位书友从杭城的四面八方冒雨赶来，参加文澜读书岛今年的第一场阅读分享会。
这是关于西湖十景的一个约定。去年3月，文澜读书岛启动“跟着王旭烽走读《西湖十景》”系列阅读分享活动，邀请国家一级作家王旭烽，到西湖十景的景区里去阅读讨论她的小说集《西湖十景》。于是，王旭烽带着书友，春天里去了柳浪闻莺，夏天里去了曲院风荷，秋天里泛舟湖上，看三潭印月。冬天里，自然要来断桥。尽管新冠疫情肆虐，王旭烽和文澜读书岛岛主劳月还是拖着病愈之身，与“阳康”的书友共赴这场断桥之约。
因苏东坡名作“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得名的望湖楼，历来是文人雅集之所，也是西湖观景的最佳平台之一。尽管没有下雪，但雨西湖的韵味恰与《断桥残雪》的故事十分契合——一个穿越60年风雨的凄美爱情故事。
历史与传奇
这依旧是那个我们熟悉的白娘子传奇，只不过作者王旭烽把故事背景换到了现代，人物也有了些许改变。当然，这里有曾经发生在杭州的历史大事件和小细节：齐燮元和卢永祥的军阀之战，雷峰塔的轰然倒塌，1927年的国共决裂，断桥的将断未断，种德堂的宰鹿巡城……夹杂在这些真人真事中的许宣与小白的爱情故事，便具备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王旭烽在雨声中把这个凄婉故事娓娓道来。药店伙计许宣救人心切，不惜以东家的鹿去交换被海师长强抢的妓女小白。海师长欲连人带鹿都抢走，却被身着戎装的小青阻止。此时雷峰塔倒，小白随小青趁乱逃走。几经周折，革命党人小青终死于海师长之手。小白与许宣身穿孝服成亲，发誓为小青复仇。婚姻的美满消磨了许宣的意志，他安于幸福生活无心报仇。1930年的端午节，小白喝了最后的雄黄酒，包了最后的粽子，然后只身离家，舍身刺死海师长，随即杳无踪迹。一句“断桥不断，恩情不绝”的誓言，让许宣在此后的60年中苦苦等待，直到报纸上登出“断桥将断”的新闻，他才与“我”相遇，倒叙出一个凄美绵长的爱情故事。
王旭烽告诉书友，小白舍身刺杀海师长的情节是有生活原型的。它来自民国第一女侠施剑翘的故事。安徽桐城女子施剑翘为报父仇，下嫁同乡施靖公。又因施靖公拒绝为她报仇而与其一刀两断，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之后她动手术放开天足，并练习枪法，终于在父亲死后10年，于天津居士林刺杀仇人孙传芳。虚构和现实的重合，仿佛拉近了书本和我们的距离。书友们发出一阵唏嘘，纷纷感慨，历史总是在不断重复那些传奇。
书中还有很多富有杭州特色且朗朗上口的民谣，更让书友们深信不疑，这便是一个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实故事。连雷峰塔倒下的缘由也在书中一本正经地加以追溯：正是那些迷信的杭州人，一块又一块地顺走了雷峰塔的塔砖，才导致了这个“西湖老衲”的倒下。谁还能质疑许仙不能转世成一个深情等待爱人归来的耄耋老人呢？
比小说更有想象力的是生活
王旭烽告诉书友，她书中的故事基本上都能在生活中找到原型。每一个文学人物，都曾在现实中出现过。这些真实的人物和他们的故事带给了她创作灵感。她认为，小说家完全靠臆想凭空编造故事，是很难让读者产生代入感的。与其天马行空编撰一个无根的故事，不如观察生活，从现实中汲取灵感。
《断桥残雪》是王旭烽小说集《西湖十景》中的第一部。当时杭州媒体报道，断桥出现一条裂缝，即将断裂。王旭烽便和很多市民前去围观，讨论中触发了她的创作灵感。于是，有了小说《断桥残雪》，有了“我”与许宣的相逢，有了《西湖十景》里10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王旭烽坚持认为，生活中有太多的新闻，是超乎我们想象的。即便作家再有想象力，也写不出这样曲折的故事。于是，曾经口耳相传千百年的“借伞还伞”桥段，在小说《断桥残雪》中又被信手拈来再一次演绎。那把具有象征意义的油纸伞，与许宣老人相伴60年，再次出现在断桥边，并交在了“我”的手中。正如书中所说，“大千世界，竟收成了一把伞”。
写故事也要说历史
《断桥残雪》的故事贯穿了60年，王旭烽在其中不着痕迹地融入了杭州城中发生的几件历史大事，让人顿生亲切感。尤其是借用书中人物之口讲述断桥来历，更是一场不露痕迹的历史知识普及。
王旭烽借此机会讲述了段家桥、短桥、断桥这三个名字的由来：元代诗人钱思复在《西湖竹枝词》中有“阿姐住近段家桥”的诗句，故断桥曾经叫段家桥；杭州民谣也有“长桥月，短桥月”之说，短桥正与西湖南岸的长桥遥遥相对，短桥之说也有依据；《西湖游览志》更有“孤山之路，至此而断，故以名之”的解释，断桥之名应是正解。阅读一部小说之余，还能学到城市演变留下的历史知识，这或许是一位作家留给读者的最大善意。
小说不仅仅在纸上
情境阅读和作品朗读是文澜读书岛“跟着王旭烽走读《西湖十景》”系列阅读分享活动的鲜明特色。到书中故事发生的地方去阅读分享讨论，能够身临其境地体会书中人物的心境，更为深入地理解书的主题和内涵。朗读书中精彩章节，通过声音再现书中的情境，引导书友进入人物的内心，对于阅读是极为有力的辅助手段。
在柳浪闻莺、曲院风荷、三潭印月，都有朗读者奉献生动的朗读。这次，来自浙江图书馆文澜朗诵团的红坚、海敏、邵宏达、哈斯格日勒、劳月、周秋敏先后朗读了《断桥残雪》中的3个片段，把现场书友带入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王旭烽的优美文字化作声音从耳朵里钻进了书友的心里。
尤其是出生于演员世家的红坚先生，放下书本，脱稿朗诵许宣老人的对白，完全沉浸在对小白的无尽思念中，声情并茂地将一个古稀老人的悔恨、怀念、纠结和自责刻画得淋漓尽致。扎实的对白功底让现场书友叹为观止。这一刻，仿佛他就是许宣，许宣就是他。现场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这个旷世爱情悲剧中。这或许就是情境阅读和作品朗读的魅力吧？小说不仅仅在纸上，在小说故事发生的地方，通过声音解读作品，会让我们更快地走进那个故事中，走进作者的心中。
残雪之美
互动讨论一直是读书岛书友们最津津乐道的环节。一位书友询问，在中国传统的十全十美价值观下，如何理解“残雪”这个审美意象？
王旭烽认为，雪本身美不美，与欣赏者本人密切有关，带有很大的主观性。多数人喜欢并赞美白雪，但对于清洁工来说，就变成了负担。因此，欣赏者的角度决定了审美的差异。
关于断桥残雪，王旭烽讲了一个典故：明代苏杭织造太监孙隆，曾出资在白堤遍植桃柳，一如苏堤。时间一长，树皆合抱。行其下者，枝叶扶苏。漏下月光，碎如残雪。那时，杭州市民又把白堤称作“孙堤”，白堤东头的断桥便有了残雪之名。
王旭烽指出，残雪的意象，在这部小说里是有象征意义的。纯洁是美，但被摧残、被污染、不完整的东西，也是美的。白娘子是一条蛇，但它很美。小说中的小白是一名妓女，她也很美。生活中那些被摧残、被磨难的东西，不仅仅是美的，而且还是纯洁的。所以，王旭烽在《断桥残雪》中借许宣老人的口说，“小白就是残雪。断桥上的残雪，就是断桥上的小白。”王旭烽觉得，在这样一个阴冷潮湿的天气里来讨论《断桥残雪》，非常契合小说中展现的在阴郁气氛下依然保留着的凄婉美感。
书香和年味
作为虎年的最后一场阅读分享活动，当然少不了年味。浙江图书馆送来了印有“读书是福”的新年红包。书法家沈强民也书写了大红福字送给到场的每一位书友。这些满满的祝福让书友们笑逐颜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浙江图书馆阅读推广部主任谢贝妮宣布了2022年度文澜读书岛阅读之星、阅读达人的评选结果。来斓、陈靖、寿葛平、张淑琴、阮燕萍为2022年度文澜读书岛阅读之星，诸葛萱、韩娟、安永明、赖德轩、方建林、何水燕、尹健玲、陶少杰、吕瑛、赵晓红为2022年度文澜读书岛阅读达人。
这是文澜读书岛虎年的最后一场阅读分享，也是2023年文澜读书岛的第一场阅读分享。结束与开始都在此刻。现场所有的书友都期待，新的一年读更多的好书，做更好的阅读分享活动。
本文摄影：尹初、律婳、赖德轩、邵宏达、海敏
文首题字：沈强民
文末篆刻：孙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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