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湖南工人报》（2017年08月04日 06版）

              于小燕

儿子上初中后，有了脾气，常常顶撞他，他非常生气。有一次，为了一件什么事，他训斥儿子，儿子一句都不让他，气得他要动手，妻子劝住了他，儿子摔门而去。

那一瞬，气炸了的同时，他霍然记起，当年，他像儿子这么大的时候，有一次父亲骂了他，他也像儿子这样，顶撞父亲，摔门而去……不同的是，他的父亲，在不久后就去世了……

报应啊！难道这是我的报应？我顶撞了父亲，所以我的儿子要来顶撞我？！

妻子说，我看你是有了魔障。孩子到了青春期，难免会叛逆，你跟你儿子只不过顶撞了老爸，薛丁山还杀了薛仁贵呢！胡说啥？人家那是射虎时的误杀！你想叫咱儿子把我也来一箭？妻子乐了，那你就再不要提什么报应了，理智地、头脑清醒地好好想想咱儿子的事吧！

他坐下来点起一支烟，准备考虑考虑儿子的问题，童年和过去的点点滴滴，却仿佛自动播放的画面，一幅幅从他的脑海里翻过。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他和哥哥姐姐生活。不记得母亲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把他们姐弟三个抚养成人。只记得，母亲什么时候，都在地里干活。晚上还要给他们蒸馒头、做鞋、洗衣服。

怒气在他的脸上渐渐淡去，换之是一种愧疚。继而，愧疚也渐渐淡去，换之一种温馨温暖的面容。母亲也骂过他，那是在他做了错事的时候。他做了错事也不认错，也顶撞母亲。

一抹微笑涌上他的脸来。他看到今天的儿子，想起过去的自己。他对自己父母的理解，又深了一层。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一截。又惊觉，十几岁的时候他以为自己长大了，20岁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长大了，30岁的时候，他肯定自己长大了，40岁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没有什么不懂的人事了。结果，现在他发现，对父母，还有许多东西他没有了解。他明白，人生不光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更是人与人之间理解的过程。他愿意陪着儿子一起长大，让儿子在理解自己的过程里，他也好从容地去重温父爱，感受自己父母的恩情，理解自己的父母，懂得自己的父母。他今日才明白，父母的爱，得用一生去感悟。

他熄灭烟头，唤妻子：收拾一下，咱们去看妈。

妻子诧异道，为什么？好好地怎么忽然想起去看妈？你不是在琢磨儿子的问题吗？他笑了，不用琢磨了。儿子的问题让儿子自己琢磨吧。我也是个儿子，我妈已经年纪大了，我该想一想，怎么叫我妈过得好些，把我这个儿子当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