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无关 额济纳旗胡杨林/姜林齐/拍摄
作者于小燕，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社区报》《中国审计报》《检察日报》《甘肃日报》《山西日报》《教师报》《大河报》《大众日报》《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三十多万字。新浪博客：酒泉于小燕的博客。博客认证 ：头条文章作者。个人微信号：jqyxy6，个人公众号：
于小燕的农家生活。
计算婚姻
文/于小燕
小珍最近十分不高兴。
她已经抑郁好久了。有时候一天都要哭四五次。她这是为她的婚姻和家庭流的泪。因为她感觉，她的家庭就要完结了，他们的婚姻就要结束了。
发起这件事的是她，但引起这件事的是她丈夫。他们住在中国西北，一个叫西洞的小镇附近。
丈夫憨厚老实，常年在镇子里给人装货卸货，做些零活挣钱。她在家里，带着一双儿女，守着十几亩地过日子。
本来过得好好的，却发生了一件事儿。事儿不大，也不小，关键是使她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勾起了她一腔愤怒。
丈夫有一个老主顾，动不动就叫他去做活，却从来没结算过工钱。
她经常说，活干完你就把钱要上，别到时候他不给了。
丈夫说：“没事，那是老主顾，他经常叫我干活着呢。”
她说：“虽然是老主顾，从来不给钱，这样的主顾，还不如没有。”
他笑道：“没事，他最后就给掉了。”
结果眼看到年底了，丈夫去要了几次，那人都说再等等。等等就等等，过了两个月又去要，那人说，我最近也手紧，你看，能不能算成一半，一千六，我给你给上八百去？
她老公一听，想都没想，就说“行呢”，掏出欠条就撕成碎末了。
那人却说：“你明年年底了来，我给你给。”
结果不久，那人上了新疆。第二年年底去，他妻子说，她的男人死掉了。他就空甩上两手回来了。
小珍气得七窍生烟。我们挣的是力气钱，每一分都是用汗水换来的，凭什么只给一半？一半就一半，一半了把现钱拿回来。不给现钱，凭啥讲成一半？钱都没给，你把欠条撕掉干什么？
老公说：“我以为减成一半了，他肯定当场就给掉了。谁知道欠条撕掉了，他又说下一年再给。”
“他肯定没死，我就不相信，好端端的个人，说死就死掉了。”
“你胡说什么？他没死，他媳妇能说他死掉了？”
好几天，她都理不顺这气。不过有什么办法，活人总不能跟死人置气，既然人家死了，就只能算了。没那钱，日子也过来了。就是老公说的：“就出了个力气，又没损失什么。”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使小珍怎么也无法原谅。老公把他们家的牛，卖给了一个朋友。没有给钱就拉走了。结果那人不知道怎么养的，拉上去没一年，牛死掉了。他不给他们给牛钱了。
她不行，要打官司，她老公不让。她老公说：“牛都死掉了，他也没得上什么，倒花了多半年的草料钱，你还告他呢？那牛要是放在我们圈里死掉了，你得的什么？”连那朋友的名字、家住哪里都不告诉她。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要过下去，迟早会倒灶。他们一家子人，都太善良，走到外面，被人碰了，爬起来拍拍土，瘸着腿就回来了。自己只要稍微碰一下人家，就给人家赔钱赔物赔衣服。人家夫妻都是强强联合，自己是愣愣联合。人家夫妻都互补呢，自己一个比一个老实。关键是，别人并不承认你是心好老实，反认为你懦弱无能。
而事实上，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老公，天性里就没有向别人示强或示弱的意愿。就算被撞，他们也不可能躺在地上，等着别人赔钱。除非是真的不行了。那样就糟了。
但是自己不行，老公作为一个男人，他难道不应该比自己强吗？他作为一家之主，难道没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妻儿吗？他难道不应该强势一点，保护自己家的财产不受别人侵犯吗？
他是脑子不行吗？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东西白白送人不生气？
他还有理：“谁愿意把自己的东西送人？这样的事也不是他（买牛的人）愿意的。碰上了，怎么办呢？只有大家都认上个倒霉算了。”
她思量，是的，他说的没错。脑子是好着呢。但是这样的人，绝对不适合做人家的丈夫。尤其不适合做自己的丈夫。自己瞎了眼，嫁了这样一个人，挣死都过不好日子。
她决定离婚。她先给丈夫说了。丈夫没有在意。她决定再深思熟虑一番，毕竟，婚姻关系着两个家庭，尤其关系着自己一家四口人的未来。离婚不是儿戏！
首先，两个孩子。儿子六岁，女儿八岁，哪个都离不开爸爸，哪个也都离不开自己。自己走的时候，带哪个呢？哪个留下都不忍心，不论带哪个，对另一个都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而且姐弟俩感情极好，难道因为自己单方面的原因，就要将两个孩子活生生的分开么？
如果两个都带上，自己怎么将他们养大？节假日把孩子圈在出租屋里，自己出去挣钱？不行，绝对不行！
孩子一天天长大，花销会越来越大，自己有没有能力，保证将来给孩子一个稳定、安全的生活环境？答案是“否”。
另嫁一个男人？自己刚从婚姻的枷锁里出去，有必要很快的结婚吗？如果离婚马上结婚，把婚姻这道大题再重做一遍，那离婚有什么意义？何况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养活别人的孩子。
把孩子带去让别人养，不如不离婚好好的跟老公一起过，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孩子的亲生爸对他们好。
再说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龄，谁能保证他们能跟他们爸爸的“敌人”和睦相处？万一相处不好呢？
把孩子都留给老公，那怎么能行？他除了会给孩子买这买那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女儿怕黑，每晚都得有人陪着才能睡着吗？他知道儿子经常会便秘，需要常常给蜂蜜水喝吗？
如果自己离婚，他肯定会很快找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既然离婚，他找什么样的女人是他的权力，自己本不该管。但是自己终究跟他过了这么多年，知道他的为人。他这人太老实。如果遇到一个好女人那当然最好，可是万一遇人不淑，被人家骗着把钱花光怎么办？不说将来帮帮孩子，他自己将来怎么办？
小珍一下子头痛起来。
不离，这日子过不成；离，困难重重！
有心离了婚仍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走，那样婚也离了，还有处住，两个人还都能把孩子照顾上。
可是那样，肯定会妨碍他另找对象。况且看到有别的女人进他的屋子，自己能不能坦然面对呢？
金四的老婆爱说闲话，到时候肯定说三道四的，自己受不受得了？
而且，住在一个廊檐下，那样迟早就原到一块儿了！
因为老公那人，掂不清，到时候他进来，轰他他不出去怎么办？难道要报警？
报警大概也不济事，房子是他父母修下的，自己是嫁到他家里来的，离了婚，肯定得离开。腾地儿，让人家再娶。
要是有钱或者有个工作就好了。有个固定的工作，就有了稳定收入，那样想离就离了，怎么都好过。
但是现在自己没有工作，家里也没有多少钱——要说起来，自己家在这个队里，也算中等人家，虽不是太富，也还不穷。
房子是四合院，一砖到顶的砖房。家用电器齐全，电动车汽车摩托车都有，折子上还有几万定期存款，又没一分钱的外债，日子过得宽宽有余。
可是要是离了婚，乡里的房子不值钱，再说是公公修下的，肯定算不上夫妻共同财产。
存下的那几个钱，放一堆儿还是个钱，两个人一分，就没多少了。自己出去得租房子；老公呢，得重找女人。两个人立马就都变成穷穷的穷人了。
这怎么能行？！
这叫啥事？没人折腾自己了自己折腾自己？
说真心话，凭这么多年的感情，其实自己也并不想跟老公分开。就是他这人太笨，跟着他老让自己吃亏。不过话说回来，丢能丢多少？老公人勤快，能吃苦，丢掉的原就挣回来了。
他对自己和娃儿好，自己心里也知道，离开他，这辈子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了。自己当年看上他，也是因为他这人实在，人品好。
想到这儿，小珍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她忽然闹不明白，这么好的日子，自己前两天为什么要哭？哪来的眼泪？
为一头死牛跟丈夫离婚，真是太可笑了！传出去都叫人笑话死了。
她立马神清气爽，“腾”地站起来，洗了脸，抹了油，站在镜子前臭美了几分钟。换上干活的衣服，戴好口罩、草帽，拿了锄头，挎了一个竹篮，兴冲冲的往地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