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行水上
前几天我整理了一批家里书准备拿到旧书店卖掉。发现许多书自买回来一次没有读过。我坐在地上慢慢翻看,很犹豫是不是要放在要卖的那一堆里,比如拿在手上正在翻看的《尤利西斯》。我在很多人家的书橱都发现这套书,我也尝试着从他们家书橱抽出来翻看。发现这套书都是新发于硎,顶多是纸黄了一点,给这套书平添了几分迷人气息。这时书的主人踱过来,他看着我对着这本书发楞。就开口说:“买了很久了,一直没时间看。放着放着都放旧了!”。其实我和他心里都明白,这是属于那种永远都不会读的书。经典就是自从被印刷出来以后————就有一种神性。这种神性就是它注定要被供起来,而不是用来阅读的。想一想这样伟大的作品,被你那么轻慢的捧在手里阅读,你也许是头朝下脚朝上拿大顶似的阅读,也许是把一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身子倒在沙发上如中枪似的阅读,也许是把腿架在桌子上读,我自己不左烟右茶点心伺候都没法看进去一个字。想一想这种读书姿态都令人不寒而凛。这样的书只适宜放在书房里,高踞在顶层一格里。它带着悲悯的笑容俯视着众生,让它跟尼采、黑格尔、弗雷格、《西方哲学》、《西方的没落》排排队坐着,一直坐到头上蒙上神圣的灰尘为止。到了春秋佳日,如临大宾似的拿了鸡毛掸子在书房里祭拜一番。尘土在空中盘旋舞蹈一会以后,如善农河冬天的雪花一样慢慢落在乔伊斯的脸上。这样的圣物我家书橱里竟然有两套,真是出人意料!所以我把它排为圣物第一,我奇怪为什么当时有了一套为什么又去买了一套?
我猜测买了两套还是出于这本书神性的膜拜。因为越是珍视,就越找不到。找不到时又觉得心里恐慌,觉得这样一本好书怎么可以不看呢,有一种被孤立感。后来在旧书店发现了,发现这本伟大的经典正跟《母猪产后护理》摞在一起。狠不得一把抓住旧书店的老板掐死他,于是急急忙忙把什么《养花一百问》、《摩托车修理》、《三十天学好钢笔字》扒到一边,把这套书拿到手里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这可是经典呀!你给二十块钱吧!”。这样我们又“请”了一套放在书橱里,后来在书橱顶上的纸箱里又发现了另外一套。心里老想着等什么时候有空我该去读《尤利西斯》了,就这么想着想着,一直到想不起来为止。其实自己也明白永远都不会读这套书,但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掉。摆在书橱里于其说是给人家看的,不如说是给自己的看的。这一回翻出来,还是舍不得就这样卖掉。我问师娘说:“你要看《尤利西斯》吗?她说:“要看的,你放在那里。等我有空了就来看”。“什么时候有空?“,然后就是之乎者也,君子固穷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了。喝茶的时候,我们试着将家里永远都不会读的书排了个名,公推《尤利西斯》做了头把交椅。师娘说怪不得当初莎士比亚书店(Shakespeare & Company)初版乔伊斯的书亏得裤子都没得穿。书印出来以后。西尔维亚给萧伯纳寄了一份书单,萧伯纳很客气的回了一封信说爱尔兰人怎么会花钱买另外一个爱尔兰人的书呢?看来这个事情,萧伯纳办对了。但对这本“圣”书,那么些人说好自然有它好的道理。师娘这几天从早到晚就跟这个戴夹鼻眼镜的爱尔兰人过不去,看几页就要叽叽咕咕感叹:“乔伊斯,你这个王八蛋在说些什么东西呀?”然后又要找我讨论这本书,弄得我很痛苦。我说“饶了我吧!我不看这些东西,也许我就是那个说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呢?乔伊斯也许真光着,真没那么伟大,也许老乔就想写长一点骗稿费呢?”“讲这种话,也不怕天雷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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