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考

临近高考，考生忐忑不安，家长患得患失。陪考则是让更为紧张的家长舒缓考生紧张的心情。

先是购买考试用具，然后打印准考证，准备身份证等等。疫情当前，需要每天为考生健康打卡，因流量拥挤，从一早到半夜不断刷新页面，连续一周以上。临近高考，又需要考生的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连续三天采样，这真使考生紧张到喉咙眼了！之后，又需要家长的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于是大量家长聚集到医院排队做核酸检测。隔天后家长则要又聚集在一起陪考。在所有的检测结果都出来，打印完毕后，整个城市静默，等待明天一早的高考。

儿子是个小心心人，从他的书房到客厅来回走动，看得出来他很焦虑，我不住安慰。他总问我考不上怎么办？我说你能考上。他问考不上会让他回山上放羊不（我过去就是放羊的）？我有些默然了。我考不上还是有羊可放的，儿子考不上，即使想放羊也没有羊可放啊！我只能拍着他的肩膀，给他鼓劲，你没问题能考好。如此反复，终于到11点多，儿子睡了。女儿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看了会儿书，练了一通瑜伽，一副胸有成竹或者满不在乎的样子。使我放心不少。

等他们全都入睡，我却睡意全无。胡乱翻看了一通公众号、朋友圈，看得心烦，临窗仰望星空。感慨为父母者大不易。遥想当年我的父母陪我参加考试的场景，竟不争气地流下眼泪。

我考的是初中中专。在七月十二号到十五号三天。当时，我面临的选择是读书或者回家种地放羊。我也有儿子同样的焦虑。考试时分，正是麦黄在地。父亲还是扔下麦子，陪儿子考试。十一号，我们就从乡下到城里亲戚家寄住，准备次日的考试。认了考场后，父亲很大气的询问我想吃点什么好吃的，要知道平时二毛钱的零花钱对我们农家子弟来说也是奢侈。其时，我对食堂里的过油肉炒面是馋了很久的。于是父亲点了一盘炒面，静静地看着我吃的稀里呼噜，盘空碗尽。而他坚持要回亲戚家吃饭。第二天，他送我到考点，看我进校园，只是用力的挥舞手臂。我知道，他想给我力量！考试正式开始，由于父亲的陪伴和鼓舞，我很快克服了紧张情绪，一道道题目迎刃而解。出来考场，父亲还在送我进去的那个栅栏边，依然向我用力的挥舞手臂。中午，父亲默默地在院子里抽烟，到点叫醒我，再送我到考场，默默地用力挥舞手臂。如此三天，我顺利完成各科考试。

在最后一门功课考完后，父亲从考场接我出来就急急忙忙搭了一个顺车回家。父子俩回家已是黄昏，母亲还没有收工。父亲着急回家，就是担心他的麦子射箭（过熟落子）。母亲不识字，去城里极不方便，陪考也难以胜任，所以一向身体不好的她就在地里割麦子。父亲和我到地里寻着母亲，说完了考试的情况便一起回家。到家后，母亲用胡油炒了一盘鸡蛋慰问我，让我觉着飘然。考试真好，父母都重视你。第二日，魔鬼训练开始了。因父亲陪考，割麦子的进度大大耽误。我们家此后一周几乎连晌割麦，也是全村最后收镰的。割麦子的辛苦，堪称农家地狱。我疲惫不堪，抱怨也就来了。再着急也让人歇个晌啊，中考那么重要，还午休3个小时呢。母亲喏喏的说，咱们种的麦子多，秋天你的学费还指望这麦子。实际情况我是知道的，中考三天我在歇晌，父亲在为我看时间，母亲则一定是在地里割麦子。

麦子终于上场归仓，而母亲却因为持续劳累，中暑生病。絮絮叨叨埋怨父亲不会计划安排作物种植，孩子考学就该多种些秋田，非要所有的玉米、葵花都套种小麦？父亲一向不善于言语，只说了一句，你连晌割麦子累，我蹲在校门口比割麦子还累了。

隔了几日，邮递员来了我家，信封里装的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把通知书读给父母听，母亲的病一下好了，父亲的眉头一下舒展了。父亲说，我就知道你能考上，所以多种套种。走，去公社粜粮走！当时，农转非要去粮站交380斤公粮。粜粮那天，母亲喜气洋洋，父亲踌躇意满，我则欢心雀跃。在公社食堂，父亲破天荒点了三份过油肉炒面，一瓶啤酒。吃饭间不住向人宣讲，我儿子考上中专成了城市人了。一边询问我够吃不，一边问母亲吃不了给他分些。

想着这些往事，我送儿女到了考场。儿子和我撞拳，女儿和我击掌。他们进了校园回望我，我则学着父亲的样子，用力挥舞着手臂。我知道，我能给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