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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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了，让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呀！”在一位中医大夫的急救下，我母亲终于苏醒过来了。我的记忆深处，将她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定格在了1964年春天的一个上午。这天清晨，我父亲离开了人世。九岁的我，对着满家人同情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陪着母亲恸哭的能力。
父亲是工伤后去往包头医治无效去世的。他所在的乌达矿务局教子沟煤矿领导接到从包头打来的电话，迅速联系矿工会领导、我父亲所在基层单位负责人和我们所在居委会干部，商量了善后事宜。为了及时安葬故去的人，防止我母亲出现意外，尽快安置好我家的生活，临时组成由矿工会、居委会人员、矿医院大夫组成的劝说、抢救陪护小组赶到我家。我那46岁的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下子击倒在了炕上……
工会领导和我母亲商量，把我父亲的遗体从包头运到巴盟杭后三道桥祖坟茔地安葬。单位会把一应事情都办妥，要求母亲和我都不用去了。我说：我要去！一位矿领导说：孩子，你父亲的遗体已经入殓砸上了茔钉，没法开棺。到了后套，又看不到你爹的遗体，只能看到一个黄土坟堆，没啥用。我说：这个坟堆和其他坟堆意义不一样，我必须去。几位领导听到我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我母亲流着泪说：求求领导们让他跟去哇，以后回去给他老子扫墓点纸烧香也能找对地方。工会张副主席首先表示应该让我去。随后，领导们都同意了带我去参加安葬我父亲。
母亲在好长一段时间里终日以泪洗面，还算不错，情绪渐渐趋于稳定。接下来就是我们娘儿俩如何进入另一种生活了。
当我母亲知道了有抚恤金，感动的热泪涟涟，对工会领导说：感谢共产党、毛主席，谢谢矿上。算下来的抚恤金每月近36元，能够维持当时母子二人的日常生活用度。
矿工会领导想方设法给我们的日常生活提供方便，和梁家沟粮站打了招呼，粮站有位姓张的大个子叔叔，每月按时把供应的粮油送到我家；天凉了，工会派人把按人口供应的白菜、土豆扛到我家，帮着下了菜窖。提煤、掏炉灰的活儿我就能干，担水、劈柴之类的活儿矿工会和我家左邻右舍打了招呼，辛苦他们帮忙。过了不到半年，矿上决定让我的一位不到20岁的亲叔伯大姐从三道桥来乌达照顾我们的生活。为了解决她的生活费用，特意安排让她给矿办公室打扫走廊卫生兼照看矿工会图书室。为解除母亲的寂寞，梁家沟公社给她派了一份居民委员会差事。母亲乐呵呵地把这项差事干到了60多岁。
过了三年多，我大姐结婚后去了阿左旗呼鲁斯太。我把担水、劈柴、买粮、捅烟囱的事情全部扛了起来。那时候，居民都担水吃。上百家住户设置一处自来水管房，每天从早晨天放亮到天黑前都供水。十三岁的我个子不足一米四，每次挑水都要把扁担钩子拴短了才能让桶底离开地。由于水桶盛满与否都收5分钱的水票，我就尽量多装点。有一次我挑着多半担水刚摇摇晃晃地拐进巷口，看见我母亲迎面走来，我慌忙把担子放下。可是，我母亲还是真真切切看到了我瘦弱单薄的身体不堪重负的样子。母亲心疼地说：你这么瘦小，要是你老子在世，哪能让你担水。事后每当她说起来这事就泪眼婆娑。
在我十三岁那年深秋，我母亲跟随一辆马车去小煤窑拉煤，不慎掉下来摔断了三根肋条。母亲躺在乌达矿务局医院病床上，面色苍白，左手握着医院刚刚下发的死亡通知书，右手紧紧地拽住我的手发出微弱慌乱的气息：可怜的儿子，妈妈死了你可咋办呀！话音没落就开始悲声不断，此情此景，惹得病房里的亲戚朋友纷纷掉下泪来。后来，我母亲经过一位老中医四个多月的调理出现了奇迹，竟然能够走动做家务了，身体渐渐恢复如初，只是伤残处阴天下雨困疼难耐 。
我十四岁时的一天，邻居对我母亲说：我家儿子和你家儿子年龄一般大，我家儿子虽然胖，可是啥也不想干、不会干，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看看你家儿子给家里拉煤、抹房泥样样都能干。我母亲听了流着泪说：没爹的孩子受苦多，没有奈何的事情。我知道我母亲是既心痛我，又为我一天天长大感到欣慰。
在我十五周岁那年，接到了黄白茨矿工会的通知，说是上面给了一个让工亡职工的子弟学徒指标，催我们快些联系办理。我母亲的意见是让我继续上高中。我说：上出学来，还是要找工作。不如现在就去当学徒，趁年龄小好好学上几年，掌握一门技术一辈子都有好处。为了给我联系工作，母亲就开始往矿上跑。从家到矿上打一个来回十几里路，那时不通车也没有交通工具，对于一位年过半百的特别是缠过足的小脚妇女，每次跑这么多路相当遭罪。我母亲先后去了矿上十二趟，当终于落实了我的工作回到家，我母亲又流泪了，我明白，那是从她心底淌出来的酸甜苦辣交织成的，掺杂着幸福成分的泪水。
小油灯勾起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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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凉房找出一盏小油灯，让我忆起了一段旧事。
1958年，乌达矿区开始万人上山夺煤大会战时，乌达地区尚无发电设备，矿工下井采煤提着马灯照明。有的人别出心裁地用镜子把太阳光反射到巷道里照明。用这些方法解决井下照明效果不理想、作用有限。特别是矿工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坑道里提着灯采煤，昏暗是次要的，明火生产非常危险，如果引起瓦斯爆炸就是要命的大事故。
1959年，乌达矿区在梁家沟等处开始建住宅区，职工和家属陆续搬进了里生外熟（墙体的里面用土坯砌、外面用砖砌）的房子里。天黑了，家家户户点上小油灯照明，没有电既影响生产，也让老百姓的日子难熬。有的人家从土产门市部买了玻璃制的油灯，这种油灯肚大口小，半尺多高，看上去颇有档次。多数人家的油灯比较简易，用小墨水瓶做成，瓶盖上锥个眼，穿一根棉捻子灌上油，点着了和买的油灯一样亮，我家用的就是墨水瓶油灯。可是，由于墨水瓶灯低，照明效果不好。起初人们锯一段木头垫在油灯下面，后来有讲究人找木工做一个灯台，起到了“举烛”的效果。人们看了眼热，争相效仿，木工乐呵呵挣俩小钱花。记得，油灯里用的煤油，去土产商店能买到，一毛四分钱一斤。
乌达矿区煤炭生产、职工家属生活用电的迫切需要，引起了内蒙古自治区党政领导的关注和支持。1958年底，乌达矿务局用上一台30千瓦柴油发电机组，1959年2月，又有一台500马力老旧的柴油发电机开始向矿区送电。输电线通向了乌局的一、二、三矿。乌达矿区部分居民家里吊起了电灯。但由于发电机故障频发，保证生产需要都有困难，居民的室内照明就无法保障了，家家户户还是离不开油灯。1959年7月，安装在乌达梁家沟的1500千瓦捷克快装燃煤发电机组正式向矿区供电。从1960年8月起，两台列车电站先后被安装到梁家沟并列运行。乌局拥有了一个6500千瓦装机容量的坑口电站，被称作乌局水电厂。从此，乌达矿区200余年来靠明火土法挖煤的原始方式彻底结束。那时居民住户迅猛增加，到1960年春季，光是梁家沟的居民就接近2000户，居民照明耗电巨大，在用电高峰期，无奈地遵循“先生产、后生活”的供电方式，停掉居民用电，确保生产需要。一直到1964年，居民的照明用电还是无法保障。
我上小学期间，老师布置的作业在学校写不完，就带回家写。夏季昼长夜短，多数在天黑前就完成作业了。冬天和初春，夜长昼短，下午放学到家天就傍黑了。一家人围着油灯吃过饭，油灯就主要为我照明了，我的许多家庭作业都是在油灯下完成的。
父母亲在新中国成立后进过扫盲班，识字不多，特别盼望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成为一个有文化、有用处的人。每当我在油灯下看书、写字，母亲就把炉火捅旺，他俩会默契地停止说话。母亲有时候坐在热炕上借着灯光一针一针衲布鞋底子。多数时间，父亲喝着母亲熬好的酽酽的砖茶、用旱烟锅子咝咝地抽烟，静静地看着我一笔一画地写作业。我9岁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作业比平时多。写到很晚了，母亲轻微均匀的鼾声让我感到睡意一阵阵地袭来。这时，油灯捻子爆了一个明亮的灯花，当我抬起头伸懒腰的一瞬，和坐在斜对面的父亲目光相碰，我看到父亲的双眼里满是慈爱和期盼。父亲在我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说，今天老师留的作业这么多啊，累了就歇一会再写。我说：“快写完了，爹，你先睡吧。”那时家里没有表，父亲指指窗外说，月亮都到南面了，估计有一点多了，写完了就睡吧。谁能料想到，时隔不到两个月，父亲在一次工伤后永远离开了我们，可是他油灯下的目光让我永生难忘，一直在温暖着我、激励着我。
家里彻底结束点油灯是在1976年之后了。乌达发电厂的兴建和扩建，使得乌达地区的用电状况逐步得到了好转和保障。这个厂1976年1月正式投入生产，总装机容量12000千瓦，成为乌达、海勃湾地区最大的火力发电企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乌达地区供电不足。随着乌达地区生产、生活用电量的逐步增加，用电短缺问题日益突出。这个厂一期扩建工程1982年底正式投产发电，总装机容量提高到了62000千瓦，基本扭转了乌达地区的企业生产、居民生活长期依附西北电网供电的状况。1990年底，乌达电厂二期扩建工程开始发电。至此，乌达电厂总装机容量达到了112000千瓦。1990年7月及1996年11月，乌达矿务局的煤矸石发电厂第一、二期工程先后通过国家验收并网发电，也为改变用电紧张发挥了有效作用。
乌达地区在实施资源转换战略的过程中取得了成功，满足了乌达地区的电力供应。支持了乌达工业企业逐步迈向机械化和自动化的新时期，保证了居民的照明、使用家电甚至取暖的需求。
可是，小油灯，我舍不得扔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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