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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麦

麦子熟了。
    

我将案头的杂事暂置一旁,由县城跑回四十里外的老家帮父亲收麦。村子偏僻,麦田零碎,麦收至今还是一镰一镰地割。天气还不算太热,风儿也有几分凉爽。日出一竿时分,我扎裹齐整随父亲来到了地头。放眼一望,满眼金黄,空气中飘散着麦子的清香,真惹人醉呀!麦穗儿个个手指头大,沉甸甸,密实实的,一块麦田的穗子,从地堰这头推一推,地堰那头都跟着动。
    

我是一个县城工作的小文字匠,算不上真正意义的文人,但这并不妨碍我患上了文人常有的职业病。刚过不惑之年,颈椎就首先发难,骨节间生了锈,疼痛难忍;气管炎也不请自到,炎症已使该器官脆化成了玻璃管;无缘无故地头疼眼疼耳朵疼;感冒已经成了我的正常状态,病痛与我形影不离,花花绿绿的药物大把大把地做了家常饭。当然,这些病痛并没阻止住我回家割麦。
   

我跃跃欲试。下到麦田,晃晃脖子,拧拧腰胯,做了几个预备动作,和老父亲一人一垄,开镰了。镰刀早被父亲磨得风快。我右手执镰,左手把麦,腰下弯,腿微曲,持半蹲半立姿势,然后各部协调,稍一用力,噌地一声响,一把麦子就齐刷刷割了下来。爽,挺爽!然后,下一把,再下一把……
    

可是,不到一个钟头,那种“噌、噌”的爽劲儿就消失得差不多了,随之,一种“酸疼”的感觉慢慢袭上身来。这种酸疼开始很微弱,一丝一缕的,渐渐地,渐渐地,它汹涌起来,弥漫了全身。我一边割麦,一边品味这种酸疼的滋味。突然间,一个念头一闪,我突然发现,这种酸疼是多么与众不同!这种酸疼是多么应该与病痛划清界限!这种酸疼是多么不容人们混淆轻慢!这种酸疼是多么弥足珍贵!我得意于这一重大发现,感觉全身徜徉在这种有滋有味的酸疼之中,身上的病痛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落日时分,爷俩来到最后一个地块,此时我的速度已经比蜗牛快不了多少,身子也不再是半蹲半站,而几乎是匍匐在地了。地分四垄,父亲割了三垄,我也终于割完一垄,夜幕中与父亲会师。我一步一挪跟着父亲收工。
   

晚饭后,父亲推了独轮车还要把麦捆儿推回家,我已动弹不得,一天收割,酸疼让我腿瘸了腰断了。“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了。”父亲说完,身影独自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我满载酸疼回城。三天后,疼痛果真自动消失不治自愈。我的身体随即出现了一个美妙的时段。在大约一周的时段里,酸疼撤走了而病痛尚未赶到,那感觉好极了,清洁,纯净,没有一丝杂质。一周后,被逼退的颈椎炎赶回了,各种病痛又卷土重来。于是,我怀念起那种有滋有味的酸疼来,那是一种多么高尚多么纯净的疼痛,它大概是人类身体里唯一与病毒无关的疼痛。

需要特别一记的是:那一年,村里修的扬水站第一次浇水,从此小麦产量大增,由往年人均不足十斤提高到人均一百七十斤。当晚我记下一首诗:沉的太沉,紧贴地面/金穗密实,足够黄金成色/从方田这一端推一下,那一端乱颤/轻的太轻,白也透明,蓝也透明/那是人间烟火升上天空/地平线上,一位神农传人/挥着镰刀,正在收割开天辟地的利润。

作者简介:王德新,山东新泰人,居青岛。主任记者,供职于媒体。文学作品载于《文艺报》《南腔北调》《山东文学》《牡丹》《野草》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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