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万有者
你是万有者,万有引力,领受神恩的汪泽
我使用放大的手,像一个侵略者
私心万里的空头君王,攻城略地,据为己有
然后与一棵草商议 “什么可以不朽”
最后才发现:抓住的是自己
妄想的余墨
忽然有一天,我将星空当作人生的清样
高远的灿烂忙于校对着生活的地形图
只是,这一片星空永远不会打印出来
每一次我只是添加了一点妄想的余墨
感谢上帝,容忍了我对命运的挤压
才漏出了那么一丁点的晶莹色
怒 吼
听到半夜大街上的一阵怒吼,撕裂星空
他立马打开高层的窗户,将这怒吼小心收集起来
将成千恶狮、猛虎、鬼怪关进笼子
失眠之路:剑门关上办起了加工厂
独木桥与啄木鸟同时歌唱
梦幻的起重机撞上洪钟,他加倍
以红日兑换婴儿的伟力,撑一把天使伞
中了魔法的现实展开了一条旷世的生产线
狮虎鬼怪们散发成细密的针线,春雨般穿引
大地上尽是镰刀闪闪的低吟。神的鼻息
像瞬间的花开花合。怒吼的种子全部脱胎换骨
梦境的个体户
梦境中奔跑的一匹马到哪里去寻找呢
不可能。不可能再塑造出那样的湖泊和草原
梦境中啼哭的巨婴在月下的哪一户人家呢
千家万户中,一位开门的老人承认了自己
梦境中金甲和子弹变幻八十一种活法
大海和天空叠床,魔鬼与天使在梦中安眠
梦境中一直踩在琴弦上的那一双脚
在现实中不知往哪儿放
以后,遇到梦境就将她活埋吧
神赐的土壤,用银河系的水慢慢浇灌
等到春天,会长出奇异的花,树,星空,童话城
可是结果萌出的是另一个梦境
更多的梦境:没有一个目击者
经 过
我如何掇拾这遍地的赞美:落叶的言辞
变成了金色的,贴着大地继续发表
几场战争的记载:深层的
白骨与惊悚。恶的礼帽,终于与时间和解
此刻,开往村庄的拖拉机。红茶花。萱草。一只长颈的黄嘴鸟
接着填补这灰暗的缝隙
黑云还在捕杀人间的儿童游戏
我使用天使的蓝刀,掇拾这遍地的赞美
反 对
我与被反对的事物连结一体
有些像春风,吹拂着时间的加冕
有些像春风的种子,推翻时间的加冕
前因后果。反对与反对的泥土起伏如画
我没有必要添上一笔,而惯于复原命运
一个完整的时代必有缝隙的部分,豢养出
一只驰骋于孤寂之夜的马匹
上下五千年
胀着。捂着。敛着。藏着
甚至埋下地雷也阻止去踩
一双神明的手啊
却在使用世界
词已变老。而她长出的足
正给大地设色
但,就是一直不愿揭开
像反向的真理
半夜敲门的魔鬼
却是歪打正着
一只箱子
长河落日。市井人生。夜间梦游
——隐藏我与上帝的论争:谁欠了谁的
又是谁,傲慢如暴君?无风起浪
清晨出远门,妻子反复叮嘱
“还有什么东西别忘了装进去”
这琐碎的生活,何时变得完整
像田纳西的坛子置于山顶
这样一个小小的宇宙,却撒下无数的零配件
这组装的无尽的悲喜,冰火一体
千秋关臆想
风来的时候,往往有两种可能
现代性杀气:摧枯拉朽的闪电战
拖着古典的腿脚,细微、无声
以至于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魏二伯指给我看:他的肩膀上的伤痕
分明是风的狂妄杰作
其实,一阵风是大神的叹息
(一定经历了长久的观察、思虑)
对世界的态度,或是否
改变了世界,你无法分辨、描述
风也赶不上命运变换盛装的速度
多少旧人变新人的传奇
多少中立,预言,倾向性,生与死的戏法呵
哲人爱说:“杀气”易于成为杀机
杀机成生机。这似乎
与爱与仇恨无关,而是指事物的演进过程
而我只是一个劲地喜欢寻找答案
伴随着对于县志里的一个词半信半疑
转而看那东头湾水库的水面被吹皱
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像问题无穷无尽
岸边悬铃木纷纷落叶的果决中
我看到紧要关头的肯定,或否定
清 醒
八百里的河水托起两岸稻花香
唯有樟树维持着自己的消化系统
站立到底,不会死于非命
群山翻身,我翻身,仿佛一声鸟鸣的
指引与操守,无奈千秋关一带
一则小道消息撕开了世界的缝隙
萌动的熹微加紧脚注,但抵不过
噪音的拖拉机开在南山道上的笔力
灌木丛里,一只虚构的老虎正在吃强扭的瓜
旭日的大手笔在人间惜墨如金
不像舞台上的泪水,成为殉道者的瀑布
如何守住野枣果的青涩呢
安徽与浙江,撕下了各自的面罩
此刻在我的身体里双峰对峙
站在河边的两个人
孔夫子在岸上曰 “逝者如斯夫”
二千年的人间一下子被淹没
仿佛梦幻的加急版,水波涌动
落日忙于给虚白的灵魂涂抹色彩
此刻的宛溪河畔,两个人在争吵
抬头四望,被流水撕开的大地
什么也没有发生,像一个人
变成两个人,与宇宙的内力对抗
看那飘荡的乌篷船,悠闲,顶着的
一个典故在河流的胃里无法消化
而站在河边的两个人,其实是
一个人与另一个早年的自己
写 作
言不由衷的部分统统变成了野外的菜花
我就不想滋养天下了
一幅胜景可以充当虚无的调味品
美与功利也会隐藏各自的雷霆
当然,这样的副产品对于我来说
是危险的。神恩论在某种程度上
适合于我,比如不经意间的伤口
与境界说有了某种分界线
只是,也有一致的琴弦
需要谁来拨响呢?不可说
向内转吧,而悲欢只是一对
长了触角的可有可无的副词
仅对一个人有用,无关乎真理
恶 霸
我一直领会绵羊的眼神,花蕾的心底,和风的温柔
当魔爪伸向白雪的宫殿
识春的小蜜蜂忙于暗渡陈仓
庭院深深深几许,归来的镖队
埋葬了刀斧。重续书生小姐的情缘
那一年,末世论流行
门前的狮子仍在加紧上演世纪的骗局
但我还是流连于围绕着狮子的绵羊,花蕾,和风
只是回首一惊
看那一个狮子一样的人的现实版——
满口利牙,满脸皱纹、横肉、杀气
站在路口是一位凶煞
挂在墻上是一把悬剑
随时会不翼而飞,落入人间
啊,上帝!能否
剥下他的一层或几层皮
取出那一张年幼的稚气的俊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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