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牛年，风调雨顺，康健知足。

大年初五。

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样子，坐标上海闵行，能听到零星的炮仗声。突然打破懒洋洋的空气，闷闷的几声，不知是走了几里的路才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

我喝了许多茶，像在家中的年一般，许多许多的茶水占满了胃部空间。每个人都在嗑瓜子，仿佛永远吃不完。

中饭是大家共同包的饺子，我一边打趣说是我有史以来在春节期间吃最多饺子的一年了。的确，我对饺子没有崇拜，虽然它像一朵宝藏，咬开它之前，我知道是什么馅料的，咬开它之后，它也不会突然迸出金灿灿的光芒而发生一些独特而精彩的奇迹。但，我还是略带刺激地挑选盘子里的饺子，长一点的吧，显得大方，胖一点的吧，吃着满足。

和米饭就菜相比，饺子是一种更旺盛的占有欲，把滋味都包裹好，一口得天下。米饭和菜则更是一种均衡的彼此，你可以自由选择，也可以视而不见。终不过是要入了口腹化成能量的，却也成为我们较真和偏爱的方式。

午后到了楼下广场上，太阳从云层缝隙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整座城市立刻衍出一股子透明浓墨般的春意。是不拖泥带水地下笔，迅速在纸上有序散开，楼宇和人烟组成的画布，充满原始而不多余的写意。只需要有阳光，这个人间就显得娇媚而壮阔。

不论，是不是大年初五。

大年初四。

清晨起床念了会儿诗，做了体系完整的早餐。电视节目做了很多相关的整合，我花了点时间温故知新，原来原来，我已经度过了几轮生肖。像一个螺旋状叠加的圆环，它顾自旋转，似乎是重复的轨道，人类以及万物，会跟随既定的方向，不停地向前行进，重逢了相似的风景，但所能触摸的高度开始悄然变化。我可以看到渐行渐远的每一个春天，遇到了漫天散落的缤纷桃花，也丢失了钟爱的玩具，站在树下嚎啕大哭的脸，撞上了在春天的列车里一盏又一盏微妙的渴望。

吃过了中饭，老师传讯让我即刻动身前往上海，我收了日常之用，转身便也出发了。在地铁上，身旁坐着估摸四五岁的女孩儿，我在看《绝望主妇》，她很想偎依着我一起看手机。科技的吸引力主宰了这个世界，至少当下的许许多多，都难逃它的怀抱。在车马邮件都很慢的年代，没有信息网路，对于世界的想象，淳朴得像一棵树，只认阳光雨露。后来我们再也不需要梦幻的邮差铃声为我们带来期待，愈来愈小的科技力量被攥在兜里，爱或者不爱，富有亦或贫穷，它都牢牢掌握。

有一点点痛快，有一点点悲伤。我们成为时代的骄傲，我们也成为这个时代最难以抵达的孤岛。

不论，是不是大年初四。

大年初三。

是一个好日子。我说大年初三。但我也没有苛责全民认知的情人节。被赋予了神圣并暧昧气息的2月14日，我在随机的状况下买到了2车14D的高铁票。对于单身来说，仿佛是一个好兆头。

只是几天不见而已，但年这个神奇的跨度，让我横生一种世纪般别离。摸摸我的沙发，想我了吗？看看我的电视，好久不见。奇奇妙妙，但这种感觉阴魂不散，你甚至无法解释。不要解释，年，就是我们的信仰，而我们不必试图解释信仰的力量。

第一次造访淮海街，遍地的日料店，以及虚伪的价格。在摊点上摆好喜爱的首饰，从戒指到项链到耳坠，能够装点我们身体的，是璀璨的矿物质。物质形态让人对它们产生了不同的渴望，可能是肉眼不可见的一杯良水，也可能是晶莹剔透让人叹为观止的一颗宝石。

夜里八点，我和小天说，我从未一次性见到那么那么多的苏州人。小朋友好多，斜对面是一摊儿卖造型棉花糖的，几乎经过的人都买了一支，噘着嘴自拍了一张亦或笔挺站直任妈妈拍了一张纪念照。让人不得不想起童年的食物，棉花糖算是其中一款。虽然虽然，它的形态已经进步了不少，再也不是童年时期那般淳朴，拥有了更多变幻感，米菲兔头之类，但我们在即刻之下，拥有便是一种回味，无法防备的回味。谁能拒绝自传呢？

不论，是不是大年初三。

大年初二。

正常来说，我在这一日是要去拜访外婆的。我的外婆很美丽，瘦削的身子，齐耳的短发。她生活在距离我的家乡一个小时车程的村落里，我们之间是一座山。我的妈妈说，她嫁给我的爸爸，便是步行翻山，抵达那一头，没有盛大的结婚庆典，一起吃个饭，婚便结了。

我在家中的衣柜抽屉里找到了他们当年的结婚证，噢真的太朴素了，连照片都没有，但有质朴并工整的字眼，明确地写着：谁和谁，成为了夫妇。

当然，我选择就地过年，便失去了给外婆拜年的机会，但我得到了一个新的机会是听赞哥给我们讲一堂古代的商贾夫妇——《琵琶行》。他讲得非常好，我当自己回到了12岁的中学课堂，一脸旺盛的求知欲。

有多少的知识是学习过，但早已被我们遗忘？遗忘到什么程度？用小野的话来说是完全记不得了。这个“完全”，仿佛海啸侵袭过后的海滩，一爿混杂，你失去了我的消息，我找不到你的踪迹。天上的星星月亮和太阳没有变，但生命已经发生无法挽回的曲折。

不论，是不是大年初二。

大年初一。

一天只会吃三餐饭。我在每一餐里，都喝下了一大杯的酒。好酒！

我是循着生物钟早起的，并且把昨夜吃剩的饺子再热了热，当做了早餐。很敷衍的新年早餐呢，但热爱地球的我，并不想再试图讨好一个节日的仪式感，而引发不必要的浪费和消耗，冰箱会原谅我，上帝也会原谅我。

九点半抵达了校长奶奶家，她已经煮好了道地东北风味饺子，并且斟好一大杯红酒，我的心脏一个趔趄。十二点半抵达学堂，赵老师已经煮好了羊肉火锅，并给我倒好一大杯白酒，我的身体诚恳地坐下。四点半我们又抵达校长奶奶家，奶奶把餐桌布置得更为丰盛，她说早餐只是前奏，推到我面前的又是一大杯红酒。喝酒是快乐的事，尤其我年轻气盛壮志未酬。

饮酒毕，返回学堂喝茶，喝茶毕，准备返回家中休息。途径小广场，巧遇大家正在放烟火庆祝新年，那么，我便没有理由视而不见。端好相机，记录几张，我这年过得，工整又铺张。烟火持续了一段时间，黑色的夜空中频频被爆裂出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色彩，此时的色彩和我们的衣衫和我们的大楼并不一样，宛如虹，简单的七色，便是人人相逐的好兆头。烟火的色彩，同样拥有神圣的意会。黑是一种公平，烟火是一种加持。我们需要被加持，仿佛菩萨点了头，我平步青云一眼万里。

不论，是不是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