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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慧|妈妈忏悔录

在路上

The rains

孩子,你是来教我做妈妈的,从出生那一刻你来到我身边开始,就一直在教我怎么做一个妈妈,而我却要在你出生后13年的今天,去看见这一路走来,我在你身上划下的刀口,去忏悔自己这样的行为,此刻我的心在颤抖。

,2010年1月3日,你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医生抱着你到我身边吃奶,无论医生如何强制把你往我这里靠,你都不肯,小小的你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抵抗,大哭,最后医生放弃了,你从此开始了奶瓶母乳,而那一刻,我竟然想,这个孩子是来讨债的吧,却不知道,你是在教我如何做一个柔软的妈妈,因为妈妈在进行心理学习自我成长前,是一个钢铁人;

2,从你出生没几天开始,就按照老一辈的方法对你进行把屎把尿,每一次都要尿出来,拉一些稀粑粑,如今我才意识到,我对你的控制,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你得按照我的意志来,哪怕只是一个小孩子的生理需求。

3,你出生在冬天,我们把你包的里三层外三层,连儿保医生都说我们会给你捂出病的,但我却听不进去,生怕把你冷了,继续裹着;后来你有些喘粗气,我们紧张的赶紧带你去儿童医院,才21天的你就这样被送到了儿童医院一个星期,钢铁妈妈不懂得要在你进去之前跟你说,我们会很快来接你,你就这样突然被送到了冷冰冰的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想,那应该是你第一次体会到被抛弃的恐慌吧,一周后我们接你回家的路上,你面无表情,脸色苍白,一定被吓得不轻。

4,出生的第一个月,你晚上总是哭,抱着你也只能睡不到30分钟,钢铁妈妈不知道要如何安抚你,你的大哭大闹只会引起年轻的爸爸妈妈烦更加的烦躁,一天深夜,爸爸说把你从窗户边扔下去,钢铁妈妈说随便,爸爸就真的把你抱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在那里有1分钟左右的时间,我才走过去把你抱回来,我想那是你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威胁吧。

5,我哺乳假休完后很长一段时间,每一次你都要撕心裂肺哭着不让妈妈离开,每一次我都是直接离开,不懂得要与你有一个分离的时间和空间,不懂得要提前一些时间与你进行分离;

6,记得有一次你尿裤子了,你其实很少尿裤子,那一次好像是因为害怕紧张而尿裤子了,我却要因此而罚你站,批评你,丝毫不知道你是因为紧张害怕而尿裤子,更不懂得孩子的成长是一个慢慢的过程,尿裤子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却为此狠狠地批评你,惩罚你;有一次甚至把你关在门外,你再次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恐慌。妈妈总是用错误的暴力的方式对待你,以为这就是有效的解决方式,却丝毫不懂得孩子成长的规律;

7,上幼儿园后,每次都是哭得撕心裂肺,被强行送到幼儿园,后来和你说起此事,你说你突然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环境,很害怕,甚至都不知道还会不会被接回来,你又一次体会到了被抛弃,钢铁妈妈不懂得要提前跟你说上幼儿园的事情,提前让你熟悉幼儿园,提前跟你说在幼儿园可能会遇到的场景,提前告诉你我们会大概什么时候来接你回家等,我也都看不到感受不到当时的你有多害怕,因为我是钢铁妈妈。

8,有一次外婆送你上幼儿园,你们下错了站,到了一个你和外婆都不知道的地方,外婆打来电话,我去找了你们好久,终于找到了,把你们带回来,送你去幼儿园时,你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去,哭着,闹着,妈妈瞬间情绪失控,在大马路边上对你狠狠地一顿暴打,那一刻我把自己的担心害怕一股脑全部发泄在你的身上,最后强行把你送到幼儿园;

9,你第一次在儿童医院手术住院,半夜折腾不睡觉,我对你也是一顿暴吼,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当时的状态了,但我记得你当时突然就吓到了,然后乖乖的安静下来睡觉了,魔鬼妈妈一定吓到你了。

10,你不好好吃饭,我就把非洲饿得皮包骨头的难民的照片给你看看,恐吓你;

11,妈妈和爸爸感情不好吵架,我半夜把你拉起来,跑到爸爸那里,当着你的面,和爸爸吵闹,把最残暴的一面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你面前。我甚至突然就把还在午睡中的你叫起来,说爸爸不要我们了。此刻,我能感受到,在那么多年里,钢铁妈妈的心是硬的,就像一把刀子一样,随时都可以毫无准备插进你的心脏;

12,妈妈有了二妹后,去医院检查就直接住院准备生产,都不懂得要跟你交代,事后我们说起此事,你说当时你好害怕,放学回家妈妈突然不见了,后来爸爸带你去医院看望妈妈和妹妹,医院不让看,你回家后一个人哭了好久,那段时间,你经常在自己房间里一个人偷哭,妈妈都不曾想过,要怎么温柔的,好好爱你。

13,有了妹妹后,妈妈的心全在妹妹身上,你无数次告诉妈妈,说妈妈不公平,对妹妹和对你不一样;

14,有一次,你大声对我说,我是坏妈妈,我对你投来了凶狠的眼光,默默地一句话没说,我用我对你的不理会无视来反击你,后来你独自一个人跑出去买了妈妈妹妹爱吃的水果回来,跟我说,你买了我们爱吃的水果回来,那一刻我心抖了一下,你害怕被妈妈抛弃,想办法要来讨好,那个时候你小学4年级。后来有一次我们聊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伤害是什么的时候,你说批评、狠毒的话语都不及无视带来的伤害大。

15,你不做作业,我咆哮。你半夜玩游戏,我发狂的拿起手机直接砸向你,吓得你赶紧从床上下来,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跪下,你这一跪,跪得我心里发抖,我想,我必须要改变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被我毁了。

16,你不好好学习,我恐吓你,带你去破烂的中学,说不好好学习,就到这里来读书,我恐吓你,不好好学习就不送你读书了,你就没地方上学了。我恐吓你,自己去想办法养活自己,此刻我才发现,你一直生活在妈妈的控制,暴力和恐吓中。

17,我会不分早上还是晚上,因为你的熬夜或者赖床,突然就狂风骤雨般向你发泄,如一个失控的情绪暴君,打你,吼你。

18,有一次你因为蚊子咬了受不了痒,一直哭闹,我突然一个人使劲往前跑,那一刻,我想要把你丢掉,不要你了,你哭着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妈妈等等我,而我用尽全力想要把你丢掉,最后才停下来等你,我是那样无数次的想要抛弃你,甚至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说:你去死吧,因为你不按我的意愿来,我把我的恐惧,压力全部毫无保留的砸向你。

19,你熬夜玩游戏,我自以为很牛的,让你在家里跪着走,爬着走,在你身上踩几脚,我用非常极端的方式,把我的恐惧变本加厉的传到你的身上。

20,我无数次跟你说不要你了,你自己养活自己,不要找我要口饭吃之类的话,我当着你的面说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好,如今,我才深深地体会到,我是如此的无情,残暴,和随时可能的情绪爆发,你去死吧。

我在你成长的路上,不知多少次的拿着刀子砍向你,抛弃你。我用我的付出,我的辛苦,深深地控制你,我用极端的方式恐吓你,抛弃你,在我学习心理学前,钢铁妈妈毫无觉知,甚至都看不见你,感受不到你的惊恐不安,自我成长后,我开始慢慢有了感受,我开始觉知到自己的行为给你的伤害,于是我事后内疚,心疼你,跟你说对不起,想要更好地爱你,但事后同样的情境下,一旦引爆情绪开关,我那排山倒海般的想要杀死你抛弃你的攻击就毫无预告的向你倾泻而出。直至今天,我才开始去看到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自我成长分析:

在我的原生家庭里,爸爸是一个情绪暴君,妈妈是一个钢铁人,我贪玩看电视一旦被爸爸抓住,就是一顿暴打,然后是在祖宗牌位前面跪在木板凳脚上认错,直至我认错写保证书为止,到最后我对此就麻木不仁了,开始了心理游戏模式:贪玩看电视,一边被电视吸引一边惊恐的担心被爸爸抓到,回家路上开始恐惧担心,爸爸暴打,跪着认错,写保证书,然后没事,下次再继续,妈妈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是充当甩锅侠和帮凶,添油加醋的说我的不是。大概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深度隔离了自己的情绪感受,也把爸爸的暴力施虐全部习得,受虐者,也是施虐者,享受着被虐的快感,高浓度的情感,哪怕是痛苦的情感。心理学习自我成长后,慢慢有了感受,开始逐渐体会到一路以来对涵涵的伤害。我在和涵涵事件的心理游戏模式,几个内在人,同时上演。

1、  钢铁人:没有情感感受,无法感受到自己的情感,也无法感受到对方的情感,深度隔离,坚硬的心,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没有一点余地,语言行为都很硬,没有缓冲地带,自我压抑也比较严重,记得我18年1月第一次咨询时,咨询师说感觉我说话很有杀伤力,把对方抵在墙上,像刀子一样直插心脏,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来反思审视自己说话的语气语调,所以在心理学学习成长之前,柔软这个词在我身上是很难体现的。更多的呈现出来的是坚硬、简单、直接、粗暴的一面;因为对自己情感的深度隔离,所以也很难感受到对方的感受,经常就是头脑里一个念头,行动上就立即执行;

2、  狠心的付出者:对自己无比心狠,可以不顾及自己的一切需要去满足对方需求,无原则底线的宠溺对方,我无法接受对方的好,如果对方对我好,我一定要加倍回报对方,这样我的心理才能平衡,内在好像有个不值得的声音,好像我不值得接受别人的好,不值得对自己好;

3、  娇宠的优越者:虽然家里穷,但是爸爸一贯的主张是不重男轻女,一视同仁,且因为我是最小的,爸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加之我从小聪明伶俐可爱,所以我自然成了家里最受宠的那个女孩,享受着家里人给我的优越感(过年杀猪唯一的一根猪尾巴都是我独享,穷的没有米饭要混着包谷面吃饭的时候,我是家里唯一一个只吃白米饭的人),这个娇宠的优越者在我身上体现的是很明显的,自恋浓度非常高,随时想要去展现出来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被娇宠的那个唯一,随时要表现出那个我比你好的优越感,嫉妒心强,争抢好胜;

4、  害怕失败的惊恐者:外在表现的非常干强,内在其实非常脆弱,无法面对任何的失败,只有随时处在被娇宠的优越者的位置才心安,一旦有不同的声音,就会非常惊恐不安,这里面一方面害怕失去被娇宠,一方面也有害怕被惩罚的心理,这让我想起曾经那个被爸爸捧在手心娇宠,同时又被爸爸严格管教,凶狠惩罚的小女孩;一方面我随时想要体现自己优越感,成为那个被娇宠的唯一,另一方面也害怕恐惧犯错、失败,很长一段时间,直至最近1年,一旦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我都会立刻惊恐不安,如临大敌一般,一旦犯错、失败,就是毁灭性的;

5、  无能的魔鬼暴君:因为被娇宠、因为害怕失败,因为狠心的付出,所以当我尽我所能想要把一件事情做好,最后却还是无法做好时,瞬间就会出现那个无能的魔鬼的暴君,无法面对自己的无能,就把这个愤怒反击到对方身上,这在我对涵涵的几次很深的伤害行为上体现的非常明显,其心理游戏模式为:首先是娇宠的优越者(因为有这个内在人,所以涵涵更多的时候是作为我体现妈妈的优越者而存在的,不是作为一个人,作为他自己的存在),然后是狠心的付出者,我对涵涵的付出和宠溺往往是无原则无边界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什么是规则,因为我自己也没有规则,然后就是无能的魔鬼暴君,当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做好的时候,这个无能的魔鬼暴君会瞬间跳出来,把对方往死里攻击,说话狠毒,狂怒的情绪如海啸般汹涌而出,如暴风雨般,要么无视你,要么语言抛弃你,要么暴力狠打你,能体会到其中的能量之强大,以及此股能量所带来的身体的极致快感,施暴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反过来,其实受虐在某种程度上,一旦形成习惯,也会是一种快感模式,痛的爽;

6、  高高在上的控制者: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面对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虽然这只是自己头脑里的幻觉)和很强烈的控制欲的,别人说我高高在上,说我控制欲强,我都会立即惊恐害怕,马上进入防御否认状态;在和涵涵的关系中,我的控制欲表现在,你得按照我的来,我会先表现出一个好妈妈的角色,温和的,好好的跟你说道理,甚至在前面几次都不会跟你发火,但最终会在几次之后爆发,魔鬼瞬间出来,背后很深的逻辑就是,你要按照我的意愿来生活,我说的你都得做到,表面上看我有充足的发火理由,都是你的错,实质上是你不是你自己,你得按照我想的来生活,非常深的自恋和控制。

最终,为了让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以及可以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道德感,我对自己非常残忍的付出,不顾及自己任何感受的毫无底线和原则的宠溺对方,同时在游戏上演前,我一定是一个耐心的好妈妈的角色(这是在自我成长之后出现的,无成长前直接随时暴风雨来临),我为自己的每一次施暴和施虐所找的充足的理由就是,我已经做到了我所能做的极致了,我是没有错的,错的就是你,我一边扮演着一个好妈妈的角色,一边找机会玩终于逮到你了你这狗娘养的游戏,一旦让我抓住你的把柄,我就理由充足的一棒打死你,凶狠残暴无比,暴君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出来行驶正义的施虐了,终于可以享受到施虐的快感了。所以这里是凶残无比一招致命的魔鬼暴君,逮到机会就跳出来,甚至为了让自己可以有机会出来,都要提前预设,一步一步勾引对方上钩,我会先在意识层面以及行为层面让自己很辛苦很努力很付出,绝对的好,好到让你挑不出我毛病,一步一步引你上钩,最后一枪KO。

7、内疚心疼的惨剧收拾者,这个也是在自我分析成长有了感受觉知后才出现的,我会在事后回想前面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昊涵带来了伤害,我开始内疚,想要弥补,于是会给昊涵道歉,会想着心疼他,好好爱他。等过一段时间,心理的内疚没了,然后慢慢无觉知的开始准备酝酿下一轮的心理,这股心理能量之强大,我根本都无法觉知到它是如何发生发展的。

一口气写完,过程中我感觉到血淋淋,对自己的控制,娇宠,施虐,精心策划与残暴,刚开始不想面对,明显的阻抗,以及不寒而栗,可写完后,轻松了,对于此,我不知道是否又是那个内疚者收拾残局者玩的一个障眼法,让自己心安。我不知道,只有如实表达和如实呈现,希望以此为起点,为线索,慢慢深入觉知,去忏悔,去面对。

写完后第二天感觉很恐慌,慢慢的能够面对,再次回来审视,生怕有所极端和偏颇。不管怎样,走到这里就先面对吧,管他对与错?也许等过几年来看,发现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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