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蕴之美丨苏轼《木石图》赏【下】（第三十五期）

 

苏轼《木石图》赏

“所以一个画家，他一张好的画，除了他有很好的技法之外，更重要它有他的思想性。这个思想性呢，就是把他心中表达的一些东西隐含在画里面，抒发自己的情感，有情感的画才能够打动人。像这张画，一块大石头，而且它的皴法跟常规的、常用的不一样，它是很多弯曲的一个皴法，显示这个石头是一种歪石，是一种压迫别人的力量。”

苏轼·《木石图》

“很邪恶。”

“对，他在他心理上是这样。然后这棵树被压迫到了那种，刚才您也说了，被压断、被扭曲，但是它还顽强的在生存着，期待有一天枯木逢春，再发新芽。基于这个理念，他把这个画面表现出来了。只要把这个意表达出来之后，至于这个形是不是那么逼真，是不是跟原树的一个形状，已经不重要了。但是刚才你也说到了，这个草呢，它毕竟没有骨气，所以它就容易弯折，低眉事权贵，就讽刺了代表这么一批、他身边一些这样的人。

作品局部图

但是也有一群跟他志同道合的人，像这个竹子代表的那群人，也在顽强的在另一个方向在远处呼应着他，这些能是还在京城里面的那些朋友们，志同道合的，这是他身边所见的人。这个画的寓意是非常深刻的，从画面上来把自己的情感非常、很明显的让人家感觉得到。”

作品局部图

“在这幅画之前，还没见过这一类的直抒内蕴的这种画，没有。这张画的内蕴之美是跃然纸上。在他之前还没有一幅画是直抒心意的，往往都是通过一个形象让你去体味，这种不是，我感觉成大声疾呼了。”

“是的。”

“所以他提倡文人画，应该说倡导文人画，他自己也身体力行，也画文人画。别人说他是在诗文之余来作画，我认为很对，他的东西不像文同画竹子画的那么的熟练，他不是。他也不像其他的一些当时的大家，掌握了非常非常高超的绘画技巧。他的重点没在形上，他有名的一句话是“论画以形似，见于儿童邻”，说你老谈形的事儿像不像。”

文同·《墨竹图》

“那是就跟小孩子说话似的了。”

 

“他的这种理论为中国画开拓了一个新的创作方向。文人画的发展，应该说苏东坡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为什么此时文人画才被提出来，原来咱们谈到，到了宋代，北宋的时候，对于花鸟的刻画已经是精致之极。”

北宋崔白·《寒雀图卷》

“做到极致了。”

“到了什么程度，到了赵佶问大家，孔雀升墩，哪个脚先抬起来？本来画师们是很注意写生的，（画师们）不知道。还得让宋徽宗告诉他们，是左脚先升。”

“每个细节都观察的非常到位。”

“我的老师说他看了一幅宋画，这幅宋画画得多么精致呢，一个小画，小团扇，画了一个美人从窗户里向外扔吃剩的瓜子皮什么的，里边各式各样的水果壳，像什么荔枝什么等等的，而且是惟妙惟肖，细致到这种程度。后来我看英国有个水彩，画了一个鸟窝，鸟窝里有羽毛，有鸟蛋，简直就是羽毛和鸟蛋放进去一样。画到了这个程度，的的确确文人们觉得已经到头了，觉得缺东西，缺什么呢？缺内蕴。看得出来，（木石图）它存在着内蕴之美，而且非常之美，越看越觉得比那种画的惟妙惟肖的画更加引人入胜。”

“甚至觉得奇怪、荒诞，但是这也是种美，视觉上的美，内涵就更加不用说了。所以我觉得苏东坡，坡公，确实是中国历代以来的大文豪，他的诗、文、歌、赋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阶段。书和画也是，画可能算是稍微业余一点，但书法也奉为中国三大行书之一了。

苏轼作品

所以他虽然画不算是专业内行，而且他从造型笔迹上我们文人画不需要太严谨，以形写神，这个形大概是能够把它的内在的精神，内在的要倾诉的一个思想情感能够展现出来，就已经很好了。如果是我们说既然不重视形的话，完全是一种很抽象的去画的话，那你的神寄托在什么地方？如果这种基本的形都没有的话，那么我觉得就这种画他就很难去传达他的神、他的思想情感、他的寓意。我们现在也经常看到一些这样的画。形、要似与不似之间，苏东坡确实是做到了，做得很好。他的神要传达的情趣理念也传达的非常直白，大家很容易理解。”

“很明确的比喻。而且刚才您谈到了形和神之间的关系，苏东坡他重视形，只不过他反对只重视形。因为描写的物体到了十分精致的时候，往往就忽略了神，往往把精致作为唯一的造形的手段，就不是太好了。在文人画的发展上，他说是创始人也可以，说是一个引导者，也可以。文人画应运而生，经久不衰，一直到了现在。文人画其实解释起来挺简单，所谓文人画就是知识分子画的画，他更重视这个意。所以后来说很多画家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实际上这些画家他的形似都很重视。比如元四家里边的黄、王、倪、吴的倪瓒，评价他说，他的画，“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自己也说我画竹子，管它像芦苇，像什么草我都不在乎，我是写胸中逸气耳。但是你看他的画，竹子画得很认真。”

苏轼作品

“他的山石树木也是，只是他给人家创造那种意境，是非常的深远，还很静穆，符合中国画的静气，这种禅意。禅意里面引申出来就要求画面有一种静气，因而也是让你心情能安静下来。”

“所以不要错误理解他对于形的一些观念，因为当时确有一种现象是重情重形，而轻神轻意。”

“形之不存神将附焉？“有了形才能够把神表达出来，这就是我们今天要看的一个文人画的一种野逸的、荒率的一种风格。这个美值得我们再细细的、反复的去体会，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