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之美丨王冕《墨梅》赏【上】（第三十九期）

王冕《墨梅》赏（上）

“大家好，我们又回到了三品寻美，今天我们探讨的是，咱们中国知识分子一向是以自己的文人骨气来引导艺术的一个审美方向。文人的骨气又体现在什么地方呢？比如说我们之前说过换（朝）代的，我就要做旧臣，这也是一种骨气的表现，甚至他们有的表现可能会过于迂腐，但是每个人都必须要有这种骨气，才能形成一种正大气象，才能够展现他自己内心的、真正的不为功利所左右的一种艺术的倾向。这种文人的风骨，有一幅画是体现得很好的，就是王冕的《墨梅图》。这幅图胡老师肯定是非常深有体会的，您来说一说。”

王冕·《墨梅》

“谢谢，这幅《墨梅图》张幅比较小，用笔也不像《泼墨仙人图》那样粗笔大墨。用笔也不是像刀砍斧凿的那样，应该说很多地方画的也比较柔弱。

梁楷·《泼墨仙人图》

可是你看，它真不是那么弱，它确实是感觉有点铁骨铮铮的味道，为什么？中国人讲究人跟画那是不可分割的。所以王冕画的梅花，梅花像他个人，他又像他画的梅花，梅如人，人如梅。他的生平大家都知道，因为学校的课本上就有他的这幅画和这首诗，这首诗就很有名气了，小学生都会背：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流清气满乾坤。

作品局部图

小孩都会背。最早我了解王冕是从小说，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上，楔子，就是开篇第一篇，那里边写的是王冕画没骨荷花。（我）长大了以后就找王冕画的没骨荷花，真的到现在没找着，但是见了一大片的梅花。小说就是小说，用“出污泥而不染”来比喻王冕，王冕也确实很出奇，这么多元代的大的官宦，请他出来做官，他不做，而且自己就这样贫困的生活。有时候还挺怪，做了一个高高的大帽子，说带着母亲出来旅游，结果引起了孩子们后来跟着跑，他也无所谓。后来朱元璋让他当官他也不当，之后跑到山里去了，种了一大片梅花，写了很多很多的梅花诗。但是每首诗都感觉他不和元统治者合作。这首是表露自己的，说自己“我不需要那么灿烂的颜色，我只有一团清气就可以了。”还有的诗也是鸣志的。比如说羌笛吹他不下来，羌笛暗指的就是元统治者，说你吹他他不下来。所以从（他的）诗也好，画也好，就感觉王冕这个人虽然是一个柔弱书生，但是铮铮铁骨！不像有些人为贪图富贵，然后就归顺了。比如说洪承畴，洪承畴被清俘虏以后，经不住投降了。本来在南明小朝廷一战，那个时候应该说是清军打败了，而且还死了一个亲王。这个时候很多人认为算了，南北割据吧，洪承畴是坚决不同意，力排众议，一定要灭掉明朝小皇帝。像这样的汉奸不少，在外人侵入的时候，不少，像汪精卫之流的。但是感觉这个梅花，这个王冕都感觉到一股正气。这个画我们也临摹过多回，不难画，但是画完了以后缺什么东西？就是缺少清气，就缺少他写的“清气满乾坤”的清气。”

“只能得其形，却得不到他的神。”

“得不到。往往这些东西可看、可赏、可赞！但是很难去临摹，说画形易，画骨难，可能就是这个东西。”

“确实是。诗如其人，文如其人，画如其人，是人的经历和修养、修为，确定了他的画的格调，还有里面的神韵。你如果没有国破家亡的经历，让你勉为其难的去表现，可能就达不到那个境界。一个文人画，需要他本人那种修为、情绪要表现在画中，所以叫做托物言志。如果从笔法、技法上来说它也是非常高级的。您从它的构图、墨法、笔法，给大家讲一讲它的美之处。”

“梅花有一个说法叫做梅无寸直，就说画梅画得有曲曲折折，不能有一寸是直的，这样才叫梅花。讲究梅花的曲折、穿插、变化，得考虑这些，他（王冕）没有，他主张画山梅，不画村梅。我确实从他提出山梅和村梅以后，到公园看了看公园之梅，公园之梅到什么程度，有的公园把这梅花盘成了若干个圈。”

“人工造型。”

“人工造型。真替梅花难受，看着真难受。有的就来回让它曲曲折折，曲曲折折，让他梅无寸直，又感觉到是一种折磨。而他画这种山中之梅呢，舒朗！看他的画，这是画比较简单的，还有复杂的梅花，但是同样俩字，舒朗。他本身就种梅，所以我相信他种的梅也会让它舒朗的生长，他不会像那些蹩脚的园丁们去把它搞得非常造作，不会的。这种舒朗在咱们画梅的历史上不是太多，有，特别是王元章之后，有很多人学他这个东西。他的画还有个大优点，就感觉画和人融为一体了，看他的画就感觉到他的人也是那么简单，也是那么舒朗。他不像有些个梅花画的，那么样的藏着、褶着，曲着、弯着，给人感觉那么的受罪。”

“不做作，直爽，而且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