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祭，纪念我的爷爷

文丨一棵树 

晚饭过后，我给老妈打去一个电话。她说，姑姑和姑父全部到齐了，正在镇上聚在一起吃饭。二姑接过电话说，都到了，就差你一个了。电话这头的我，眼睛有些湿润。我的散落在全国各地的亲人们，多年后又一次聚在一起，是为了纪念爷爷去世十周年。

十年前，也是刚过完年，我们兄弟俩被匆忙忙的从学校里叫回家，并不告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进村时突然明白了，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们活在世上，与人相交，总有要告别的时刻。从此那个鲜活的人，从这个世界消失，我们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声音与温度。我想这该是每个人必经的最残忍的事情了。

十年后，再次回忆我的爷爷，他的样子已经渐渐模糊，印象里一直有一个老头，搬个马扎坐在门口，戴着老花镜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爷爷爱看书，尤爱武侠。我爱看书的习惯，应该是受他的影响。很多年前，我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就是一本武侠小说。爷爷是个怎样的人呢？如今看来，多少有些傻傻的天真。如果用一些词语来形容，我想用：固执、正直、不苟言笑。我要承认，小时候我是有些怕他的。因为他那时在县里工作，我们也不经常见面，以至于并没有发生特别深刻的事情，毕竟那时我刚刚十几岁。

初一还是初二的时候，我和弟弟想要买个复读机， 79元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一笔巨款。我鼓足了勇气去向爷爷张口要50元钱，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得当时我的声音是颤抖的。他只问了我买了干什么，我说学英语，然后他二话没说就出去了，一会回来给了我50块钱。

也许离开一个人很久之后，我们才发现，与之相关的记忆，全部都是片段，连一段完整的都记不起来了。

奶奶去世之后，爷爷开始了独居生活。有时会打打牌，有时会跟人聊聊天，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书。现在想想，偌大的院子里就一个人，该有多孤单。爷爷一生养育了两个儿子和六个女儿，只是晚年的生活并不幸福。有一次，我和弟弟去看他，他躺在床上挂水，见我们来了还不忘招呼我们。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爷爷，突然觉得那个老头真的不像看起来那么坚强，他也会难过，也需要倾诉。

姑姑们多嫁在外地，平时很难回家，只有三姑、四姑留在附近，时常来探望。两个儿子之间因为很多的原因，关系并不和睦。我常说或许是兄弟缘分未到，强求不得，只能顺其自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说也罢。

爷爷去世之后，有一年春节，我一个人又到了老宅子里呆呆的看了一会。很多个梦里，我都会轻轻的推开老宅的那扇青色大门，爷爷笑嘻嘻的迎出来。这座养育了那么多儿女的宅子如今已经破败，土坯房已经坍塌。今年回家过年，我只是远远的看了看，不敢靠近。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想不只是说爱情，亲情也需要陪伴。

今年过年的时候，给姑姑们电话拜年。小姑说，不见面，不联系，亲人之间也生疏了很多。只可惜这一次相聚，又唯独缺了我，千里之外的我听着电话里略显陌生的声音，还是被难过包裹。他们这群年过不惑甚至知天命的兄弟姐妹们，再聚在一起，走在熟悉的土地上时该有很多感慨吧。只是都没想到相聚的原因竟然是跟老父亲彻底告别。

只为纪念，也表达思念。如果爷爷现在还活着，等到我可以理解他的倔强与偏执。此时此刻，我终于体会到“时不我待”的残忍，才终于明白“陪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珍惜眼前人，多一些宽容，少一些苛责。让我们与时光言和，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