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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乡村】猪都丢哪儿去了


故乡浠水有个老话:富莫丢猪,穷莫丢书。意思是说,再富的人家,也要养猪。用好潲水、米糠、剩菜剩饭、青草菜叶,一年下来养一两头大肉猪,也可以积攒一笔财富,正所谓“涓涓细流,汇成江海”。

而穷莫丢书,当然指读书的重要性。乡间流传的《增广贤文》有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封建社会,读书是穷人们改变命运最快捷的方式,不是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吗?

可是,传统的农业社会正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过去家家户户养生猪,而今却是农村听不到猪叫,看不到乡间慢条斯理踱步,或者憨吃憨睡的肉猪,连猪圈猪栏也多半被废弃了。恐怕,今后的农村小伢儿,也只能从图画上,甚至动物园中认识这种叫“猪”的家畜了……


如果要还原过往的乡村,留住游子的乡愁,不能不写写人类的“朋友”——猪。对于汉民族而言,驯化野猪为家猪的历史很古老。作为“六畜”之一的猪,早已成为汉民族获取动物蛋白和油脂类营养的主要来源,远比牛肉和羊肉的分量更重要。

我的故乡浠水,养猪方言叫“看(音念堪)猪”。查阅词典,“看”字多音字,念一声(阴平)的看,有“守护照料”之意,如看护、看门狗。而养猪一说,只是书面语言。

本地浠水人固守着自己的语言表达方式,你嘴上说“看猪”可以,你要说“养猪”,肯定要笑话你“咬七咬八”,是“远路人”或者“外码子”,或者直接骂你“整哈变了种”。


浠水县文庙。

我记得小时候,过了春节,家家都要准备“捉细猪”,也就是买小猪崽儿来喂养。养母猪,当地叫“看猪婆”,这样的人家毕竟少,因为猪婆不好养,每年接生几窝小猪也很麻烦。

再者,农村养猪的市场就那么多,猪婆多了,猪仔也不好卖,冤枉辛苦搞半天,劳神费力做么事?

捉细猪儿,一般是乡里乡亲的熟人交易,可以付现金,也可以说好先赊账牵走。如果周边乡村没有合适的小猪仔,只好赶到浠水县城的生猪交易市场。对于农村小门小户人家而言,买猪和卖猪都算是大宗交易。

尤其是有了大面额的50元和100元纸币之后,陌生的双方在交易中撞见一张两张大额假币,或者有人算错了账,或者有人被偷了钱包等故事,我时常听说。这说明当年市场管理的混乱,不乏混入市场作案的坏蛋和二流子。


明朝阁老(宰相)姚明恭为出家的女儿在浠水县巴河镇修建太乙阁,“太乙阁”由明朝书法家董其昌题写。

我至今不清楚,方言所说的草猪和丫猪,到底哪是公哪是母?小猪仔养一两个月后,身体壮实了,估计性腺也快发育了,就该请来乡村兽医“骟”了它,浠水方言叫“奸猪”,那时每头猪的手术费用就是几块钱。

那种对猪施行的“节扎手术”有些残忍。只见兽医一把按倒小猪,一只脚踩在猪上身,主人家配合着拉扯住猪尾部或后腿。任凭小猪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兽医在猪的下半身熟练地划个刀口,迅速割下血肉模糊的一团扔掉,再用针缝合伤口。

敷上主人家备好的刮土灶大铁锅底的黑灰,算是土法消毒的“云南白药”吧。兽医这才脚下一松,猪仔翻身爬起来,发出凄厉的叫声,落荒而逃……

从此,不会有性的冲动和困扰,猪们就不会有发情期的“跑窠”,专心吃,专心睡,专心长肉。而专门要饲养“猪婆”和“猪牯”的人家,那毕竟很少。听说,养猪婆要赶到种猪场配种,还要精心照料一窠子十几只小猪仔,要多操不少的心。


长期宣传家乡黄梅戏的北京长乐公司,每周六晚在西四胜利电影院举办公益演出,形成了品牌效应。

故乡湖北的黄梅戏,有个精典剧目《打猪草》,唱腔很欢快活泼。过去,粮食不足,农家需要打猪草来喂猪,一般由家里的孩子们来完成。这戏剧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创作,接地气的情节和唱词,大受欢迎,历久弥新。

我没有打过猪草,有过帮母亲喂猪的经历。乡村用机器加工稻谷,叫“夹谷”,再用木制的大风扇处理,即分离出米和糠。人吃米饭,猪吃米糠。家里的米汤和洗锅水收集起来,加上米糠一搅拌,倒入猪槽之中即可。

当然,吃不完的青菜叶,挖完红苕后的藤叶,以及当地一种叫“枇叶树”的粗糙叶子,是猪们爱吃的绿色食物,也可以收集晒干,用机器“打”成粉末的饲料,以补充米糠不足。


黄梅戏大师严凤英的“严派”第四代传人——林蜜蜜。

最初,我家的猪槽和猪窝安放在堂屋(方言叫“套屋”)一角,猪们自由地进出大门,不必困守在猪舍里。猪也像鸡狗一样,吃饱了就出门遛遛。饿了就认门回了家,拱起长嘴巴,对着主人嗷嗷乱叫,围着猪槽打转转儿。

后来,我们嫌猪槽周围爱招蚊蝇,猪身上和猪窝爱长跳蚤,总之不大卫生吧。父亲就在屋后挖了个山洞,铺上稻草做窝,后门口安上半人高的木护栏,猪槽移到里面去,这样猪圈有了,猪们从此限制了活动的自由。

会算计的农户,一头猪养大了,还会赶紧捉来另一头小猪养着,两个动物是个伴,猪食抢着吃,更为经济。当然,按照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小猪少不了会被大猪追咬和欺负。


肉猪养到两三百斤重了,就该杀猪吃肉。如果农家没有什么大事要办酒席,肉猪就卖给猪贩子或屠夫,方言叫“调(卖)一头猪”。几个劳动力用绳子绑好猪,扁担穿过大的杆秤一称,再算个账,付了现款,这交易就完成了。

如果家里需要办一二十桌酒宴,或者春节自家要留年猪、腌腊肉,就花个手工费请来屠夫上门服务,除了自家需要的猪肉,其它还可出售换些钱。

会做腊肉的家庭主妇,用精盐、辣椒、酱酒等腌制过的猪肉,可以从春节留到第二年搞“双抢”时节,肉皮愈加金黄,猪油直往外沁冒……

养猪需要技术。不会养的人家,猪不肯长开和长肉,还会得各种猪病,治不及时,猪也会死掉,那就要蚀本。


1969年8月出版的《毛泽东选集》插图。

听父亲说,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大集体生产时期,本大队(村)一贫苦人家的邱姓青年人,负责管理小队的猪栏和“看猪”工作。夏季小猪不知怎么病死或者热死了一头,他不知道是怕担责任呢,还是觉得愧对工作,抱起那头死猪,竟然哭得死去活来,像痛失亲人般地真诚。

小邱青年看猪哭猪的善良,感动了当地人民群众,也迅速引起了上级关注。很快,他被树为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学毛选积极分子”,先后提拔为大队书记、乡管理区副书记,一举成为了“吃皇粮”、“拿薪资”的干部,也是一时风云人物。

我的一位堂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因高考失利,只上了本省一所农业中专,学了兽医专业。想不到,改革开放后,他辞职远赴海南打拼创业,成为海南某大型养猪企业的老板。这些年来,他先后带去了近百名乡亲去承包猪场,用养猪技术帮助家乡人脱贫致富,也是功德无量呀。


凡力收集的不同版本的《毛泽东选集》。

这些年来,城镇化的脚步走得太快太急,一个个乡村唱起了“空城计”,最惨不忍睹的是村舍的衰败和田园的荒芜。人烟稀少了,鸡鸣声、犬吠声稀疏了,连世代相传不能“丢”的猪也被丢得无影无踪了……

今天,就算地道的农村人,也只能购买冰库里运出来的、长期依赖饲料养大的猪肉。猪肉不再那么香甜了,味同嚼蜡,我竟然多次分不清唇舌之间是到底是猪、牛、羊、鸡了。肉汤不再那么鲜美了,还有种种食品安全的忧虑塞满脑子,有什么变化呢?

末了,一声叹息。哎,世道变了,人心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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