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端阳节闲话
昨天，收到云南的校友小舟邮来的昆明德和的粽子，很感动。听朋友说，德和的黑猪肉粽子，每年要卖断货的，足见是地域性的一道特色美食了。大概就像北京的稻香村、浙江嘉兴的五芳斋出品的粽子吧。
端午，我的故乡叫“端阳”，这个说法应该更正式一些。据说，农历五月初的端阳节，是个很古老的时令节日，本来是夏季“阳气上升”之时，驱除瘟疫的一个节日。民间有包粽子、煮鸡蛋、喝雄黄酒、吃咸鸭蛋、女儿回娘家，赛龙舟等风俗。
历史上，偏在这一天，报国无门的诗人屈原老先生对故国和昏君绝望了，自投汨罗江。“独沉清冽水，能否涤愁肠？”。从此以后，这个传统节日的价值重心完全就偏移了，由季节性节日转为纪念性节日了。在中国传统节日之中，这应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全民共同怀念一位伟人的节日。
屈原的忠心，天日共鉴。中华民族需要这样一个永远屹立不倒的价值坐标，这也是支撑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不曾中断的强大的“精神内核”。
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有诗三百篇，大多是集体创作，作者已无可考了。而《楚辞》的作者屈原，是中华民族第一位有名有姓的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从这个意义上讲，端阳节也可以作为中国的诗人节、诗歌节了。
据史料记载，明清两朝，乃至民国时期，每逢端阳节，湖南湖北两省在京各界知名人士，相聚北京虎坊桥的湖广会馆，办酒会、叙乡情、填诗词、唱京剧，盛况空前。我专程到湖广会馆寻访过，“昔时人已没”，子午井还在，大戏台还在……
因为屈原是楚国人，楚地自然就更“重着”端阳节。我出生在鄂东乡村，在那里生活了将近20年才离开。端阳节是当地的传统大节，分为五月初五的“小端阳”，五月十五的”大端阳”。出嫁的女儿要提前回娘家“赶节礼”，待嫁的女儿等着婆家”送大节”，赶的和送的无非是平常稀罕的猪肉、芝麻饼、高粱酒之类。在缺衣少食的年代，过节就是大享口腹之福，也是情感交流的重要节点。
而故乡的粽子都是自家做的，很少说要买，送人也不多见。我是山里长大的野孩子，从小喜欢那粽叶之类绿色叶子包裹食品挟带的清香味道。家乡揉制的小麦发粑，过去也是在一片片灌木青叶上蒸熟的。至今，我喜欢尝尝荷叶饭、荷叶鸡等美食，那种浓郁的大自然气息直叫人沉醉……
素有“千湖之省”之称的湖北，赛龙舟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家乡巴河古镇，古往今来在闻一多先生故居门前的望天湖中赛龙舟，且是一大盛事。我依稀记得儿时跟着大人在岸边看过一回。长江流经巴河，但水流湍急，没有说在长江的大风大浪之中赛龙舟的。
大学毕业之后，赶着三峡工程上马的热闹，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屈原先生的故乡湖北宜昌上班。然而，置身上万人的核工业企业之中，讲普通话的北方人为主，过端阳节的气氛倒不浓，甚至淡漠了。我也曾到过三峡大坝，爬上搬迁后的秭归新县城的山坡上。据说，秭归的端阳节场面更盛大，秭归的农民诗社还传承着“风骚精神”，可惜我无缘见识就离开了。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屈原故里，给我深刻的记忆还是橘子和脐橙。秋天的时候，小巧玲珑的是橘子，饱满结实的是脐橙。挂在枝头，堆在集市上，满眼的黄橙橙、金灿灿，天天可以吃个够，唇齿之间是甜滋滋的果味。
二十多年前，我常在《宜昌日报》《三峡晚报》《宜昌广播电视报》等报纸上发表一批闲情散文，唯独没有写过歌颂橘子和脐橙之类的篇章。后来读到了屈原先生的《橘颂》，才知道天下最好的文字两千多年前就有了！
去年新冠疫情期间，我刚好困守滞留湖北宜昌两个月。于是，找出多年的藏书《楚辞》，在自家阳台上大声诵读屈原先生的名作：“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忽然想起，去年的端阳节，我是挂职在云南过的。趁着假期，约着几个朋友自费去了一趟建水。在燕子洞景区参观，出洞的时候乘坐的就是一叶扁舟，前面还有雕刻精良的龙头。
于是，我那天发了一则朋友圈：“端阳节，坐了龙舟，兼怀故人。” 故人，主要是指爱国诗人屈原。同时，难免会怀念往日陪我一起幸福过端阳节的亲人们，尤其是仙逝的长辈……
今年的端阳节，我回到了北京，可以看看朋友，静下来翻翻书，懒得外出了。
每一个在异乡讨生活的人，每逢端阳节，难免会生出乡愁无限。哪怕故园相隔千里万里，所谓乡心处处同，就像亲人一样怀念屈子，也怀念昔日乡村生活的那般热热闹闹，简单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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